第35章 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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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一會兒。
    浴室的玻璃朦朧到看不清,連塑料門把手上都沾了些許的水珠。
    有汩汩的水流,順暢的從圓潤的肩頭和鎖骨上淌下去,順著她的身體,最後澆在了地上。
    少女烏黑的長發被鬆垮垮挽在腦後,鬢邊的發絲被水汽濡濕,緊貼耳廓。
    片刻後。
    “嘩嘩”的水聲停止。
    裹著浴巾的北川綾音從淋浴室走了出來,她長舒一口氣。
    忙活了一整天,渾身是汗,讓她感覺黏糊糊的難受,直到現在洗完澡才舒服了許多。
    一居室內安安靜靜,連燈都沒開。
    北川綾音習慣性想走到床的另一側,坐在床邊,去看飄窗外麵的東京夜景,可很快她發現整個床已經被床幔蓋住,想要跟以前那樣觀賞外麵,隻能將一側的簾子撩開。
    她想了一下,最終沒有那樣做。
    而是把小凳子搬了過去,坐上去,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著腮。
    外麵的高樓映在明亮的燈火裏。
    看了一會兒。
    該寫日記了。
    她想。
    於是北川綾音回到小書桌處,將書包裏的筆記拿了出來,她拿的當然是沒有偽造的那一本,連同筆一起,回到板凳處好整以暇坐下準備開始寫。
    筆記下麵墊著的是她並在一起的長腿。
    這樣,才歪歪扭扭寫了一個數字,她就感覺到了不舒服。
    她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湊到飄窗處的位置,這樣即使沒開燈,外麵的光亮也照了進來,筆記本上呈出淡淡的青白色。
    “今天是10月3號,周天……”
    北川綾音一筆一劃,敘述著一整天的雜亂想法。
    可落下第一個字符時。
    孤單已經從四周的牆壁滲進來了。
    ……
    “林澤,你愣什麽呢?快過來啊。”
    林記炸豬排店二樓。
    明亮的客廳裏。
    見林澤愣在原地遲遲不過來,林玉凝從臥室探出頭來,在溫潤的燈光下朝他招了招手,她已經把衣服給拆出來了,拿在手中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衫。
    從係統的提示音中回過神來,他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明白“行為伴隨終生”到底是怎麽個嚴謹的意思,就脫離了出來。
    “來了。”林澤應道。
    他步入主臥,站在了落地鏡前。
    “我在商超買的襯衫,還是之前帶你去過的那家店,他們家的麵料好,上次給你買的穿了兩年都沒壞吧?洗了多少次。”
    “後來不是發國際快遞都打包送回老家去了?”
    “你又穿不下了,”林玉凝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責怪道:“留著難道當抹布嗎?這幾年越長越高可不是費衣服嗎?”
    “發國際快遞已經比舊衣服本身貴好多了吧?”
    “沒那麽誇張,我說你小子,可別在霓虹待上十年就忘了老家了,那些衣服都得讓你爺爺奶奶捐給貧困區呢,”林玉凝淡淡道:“我們是出來了,可怎麽也不能忘本。”
    林澤的爺爺是退伍兵,奶奶是教師,家風特別正,一共養育了四個兒女,作為林澤姑姑的林玉凝是年齡最小的那一個。
    按她的說法,隻有在很小的時候,住過偏僻的山區,後來華夏經濟發展起來,林澤的爺爺複員回了山溝溝裏,沒多久就帶著一家老小搬進了城市。
    所以她沒怎麽吃過苦,但上麵的哥哥姐姐都是正兒八經在山區長大的。
    每逢祖國有大事的時候,例如抗洪那年,林澤的爺爺二話不說就去當了誌願者,奶奶當時不情願,還被爺爺訓斥了一頓說她婦道人家不懂“有國才有家”。
    正是在這樣的家庭氛圍熏陶下,這膝下四個兒女,沒有一個離經叛道,連最小的林玉凝都知道教育林澤不要忘本。
    “我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臭小子,不脫衣服怎麽試?磨磨唧唧,能不能趕緊的?”林玉凝嗔怪道。
    說罷。
    他無奈,將上身的T恤給脫了下來,露出勻稱精壯的肌肉。正好讓林玉凝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扔洗衣機裏洗了。
    雖然林澤不是那種特別健壯的類型,但常年鍛煉,算得上脫衣有肉,跟單薄兩個字扯不上關係,該有的胸肌和腹肌一塊也不少。
    上衣脫掉後。
    他胸前那塊白色的玲瓏玉佩在半空中蕩了一下,繼而落了回去。
    燈光下。
    玉佩泛著羊脂一般的潤澤。
    林玉凝的目光停留在這件物什上,盯了片刻,有些怔怔出神。
    片刻的寂靜。
    “姑?”林澤輕喊一聲,從她手中接過來衣服,將襯衫套在了身上。
    她醒轉過來。
    “看起來不錯,這次尺碼正合適。”
    林玉凝繞到林澤的麵前來,動作自然,開始替他係一個個的扣子。
    “一轉眼都成大男孩了,比姑姑高這麽多了。”她頗有些感慨。
    以前還沒有特別大的感覺,她一直把林澤當成小孩子去看,畢竟是她一手將其拉扯大。
    但直到今天,在街邊偶遇。
    林玉凝親眼目睹了林澤跟另一個女生在一起,兩人一起壓馬路、吃飯,看起來像是剛開始談戀愛。
    她突然意識到,林澤其實已經長大了,他會慢慢的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完成學業,再到以後組建家庭有了車和房子,到時候,就該是她這個姑姑退出林澤人生舞台的時候。
    人生總是這樣,在年月流轉下,一些人陪另一些人走過相當重要的人生路途,然後換一茬、再換一茬。
    以前,她每次看著林澤的時候總是想,趕緊長大吧,他趕緊再長大一些,快點從一個稚氣的孩子蛻變成大男人。到時候她就輕鬆多了,不用再負監護人的責任,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天南地北的去旅遊,過輕鬆快意的人生。
    可快意過後呢。
    終究她要回到一個人的家,做頓飯,吃吃飯,找部劇看,然後在天黑了沒多久就感覺到困意,打個哈欠入睡後等第二天起來做養生早操,如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直到老去。
    林澤的家不是她的家,他會有自己的家,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怎麽就這麽快。”她小聲道。
    明明他的肩膀和麵龐在前些年還那麽稚嫩,將其送進大學的時候,林玉凝打了電話回老家一個勁兒的炫耀,說林澤能考進東京大學有她一多半的功勞。
    一晃,兩年多過去了。
    林澤整理好衣領,他並沒有看見林玉凝眼眸中的情緒,也並不知道她看見並誤會了跟北川學姐的事情,反倒心思全放在係統的任務上。
    看來領會的方向是沒錯。
    作為病人,學姐的生活確實有些太可憐了,不光沒有基本的營養支撐,居所也隻是偏僻的老舊小區的其中一隅。
    不論如何。
    有個健康的身體才是對付疾病最大的本錢。
    整天吃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身體能好就怪了。
    可最關鍵的問題是。
    她口是心非,即使把飯喂到嘴邊,也不會那麽輕易的接受反而會講“不受嗟來之食”的可笑理論。
    林澤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作為醫生而言,是不是太過溫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