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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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雅間內陷入一片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明嫿灼熱的呼吸帶著藥效特有的甜膩氣息,幾乎拂過都督微抿的薄唇。
    她那雙被迷離占據的眸子,此刻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孩童般的執拗,直勾勾地盯著他。
    都督端坐如山,墨藍色的衣料在昏暗的光線下流淌著冷淡的光澤,越發襯得他氣質清冷如寒潭。
    他深邃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瀾,既無被冒犯的怒意,也無半分旖旎的漣漪,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邃,冷靜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神智昏聵、衣衫淩亂的女子。
    他並未立刻推開她,也未應聲。
    “好……好熱……”
    明嫿無意識地呻吟出聲,額際的汗水成串滾落,浸濕了鬢角,幾縷發絲狼狽地貼在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上。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體一軟,竟不受控製地向前傾倒。
    沒有預想中冰冷地麵的觸感。
    她撞進了一個帶著冷冽鬆香的懷抱。
    那香氣清冽幹淨,帶著一種能穿透混沌的寒意,鑽入明嫿的鼻息,撫平了一絲她體內翻騰的燥火。
    她貪戀地、本能地往那清涼的源頭蹭去,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都督胸前的衣襟,滾燙的臉頰貼在他微涼的頸側。
    “唔……涼涼的……好舒服……”
    她發出滿足的喟歎,那墨藍色的衣料被她攥得發皺,汗水與淚意洇濕了一小片深色。
    都督的身體在她貼上來的瞬間似乎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垂眸,看著懷中這個全然失去自控、僅憑本能行事的女子。
    他的目光掃過她緊鎖的眉頭、痛苦緊閉的雙眼、以及脖頸處因忍耐而繃緊的筋絡。
    林訴緊繃的臉上居然冒出些許冷汗:“大人,大夫在外麵候著,是否請進來給明姑娘把脈?”
    老天爺,趕快把這個卑賤的商女打發走,居然玷汙了他家大人的身子。
    林訴輕輕瞥了都督懷中的女子,心下遮住自己的想法。
    都督久久未動,任由明嫿湊他的身體。
    林訴艱難吞咽口水,支支吾吾道:“屬下見明姑娘……”
    都督:“把人叫進來。”
    都督換了間雅間,把明嫿放在床上,一旁的大夫神色凝重,後退到一邊,恭敬道:
    “大人,夫人是否喝了酒?”
    都督的眸子靜靜看著麵色潮紅的明嫿,“不知。”
    他頓了頓,隨後說道:“她不是我妻子。”
    大夫噎了一下,“這位姑娘中了合歡散,按理說,合歡散隻會讓人想行魚水之歡,可若是事前喝了酒,便會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已經為姑娘服下了藥,但是姑娘恢複還需要一些時間,大概一兩個時辰。”
    大夫被林訴送走。
    都督處在明嫿的床前,如深潭的眸子審視她,背在後麵的手指無意識抖動,似在思索什麽。
    林訴:“大人,京城的那位問您何時回去?”
    都督神色平靜,看不出情緒:“告訴他,不日便回。”
    林訴抱拳,“老夫人說表小姐快及笄了,希望大人您能夠親自到場。”
    都督的眉眼似有不耐之意,周圍又冷了幾分,垂眸看向明嫿的臉,眸色一深:
    “知道了,替我向祖母問安。”
    …
    明嫿頭痛欲裂,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被床前站著的人嚇得魂都飛了起來。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明嫿吞咽口水,從發鬢間順走了銀簪,被她牢牢抓在手裏。
    這人要是對她圖謀不軌,她不介意讓此人當太監。
    雅間昏暗,無連一縷燭火,隻有從窗欄處爬進來的月光,還有那地麵上斜長的影子,處處透著股危險。
    “我問你話,你怎麽不說話?!”
    明嫿又問了一遍,眸子一暗,捏著銀簪的手正發著力,可顫抖的手卻暴露了她的害怕。
    “既然如此——”
    霎那間,銀光乍現,照亮了都督的臉。
    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眸靜靜看著她的動作。
    明嫿猛然收回銀簪,驚慌不定道:“都督大人?!”
    微弱的月光下,都督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層清冷的銀霜,恍若從天下落入凡間的神仙。
    “既然醒了,”都督的嗓音很冷,毫無人氣兒,“便跟上來吧。”
    明嫿摸著驚跳不已經的心,收回銀簪。
    都督早已離開雅間,估摸著在外麵等她。
    別看都督冷清冷性,可她被都督救了兩次,也該找個時機好好報答都督。
    明嫿隨都督穿過人滿為患的長廊,過廊嫖客與美嬌娥打成一團,胭脂水粉味讓她的鼻子發癢。
    那嫖客懷裏揣著一個,那眼睛卻直勾勾地掛在明嫿的身上,宛如餓了許久的凶獸。
    許是見都督不好惹,嫖客也就過過眼癮,不敢作何動作。
    明嫿發誓,日後再也不來花樓了。
    男人,太可怕了。
    她在後麵跟著,心裏摸不準都督要帶她去哪,更何況,身邊連個侍衛都沒有,心底總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都督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
    女子疑惑的聲音傳入都督的耳裏。
    都督已然停下腳步,將還在神遊天外的明嫿扯到了自己的右邊,明嫿一不小心跌入他的懷裏,感受他的平穩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明嫿這才發現,她原來已經離開了凝香樓。
    不,也不算離開,準確的來說,是來到了凝香樓的陰影處,從這個角度望去,便可將整個河道收入眼底。
    “噓,看。”
    他的語調不緩不急,尾音裏藏著幾分摸不著的意味,又偏偏透著一種清清冷冷的感覺。
    那是……
    她家的商船?!
    來時,老鴇說商船已經被人開走了,現如今,商船竟然憑空出現在了凝香樓背後的河道上。
    而且那上麵,還有一些人在搬什麽東西個。每個人的動作很快,一邊搬一邊四處張望,生怕被人發現了。
    那東西很長,看起來很重的樣子?
    他們在搬什麽東西?
    一時間,明嫿突然想到老鴇說過的話。
    【商船已經被一個貴公子買走了,我還瞧見,那商船上添置了好多的綾羅綢緞。】
    【明家商船,藏有私鹽,其罪當誅。】
    她知道了!
    船上那些人在搬綾羅綢緞,絲綢布料往下一卷,便可堆藏數斤官鹽。
    幕後之人是想把私自販鹽的罪名安在她爹的頭上!
    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
    好惡毒的計策。
    臨安王氏為了搶奪她家家產,竟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王駿睿、王璋玉還有崔翊聿,你們給我等著。
    她是商戶之女,除了有點臭錢以外,毫無應對之力。
    她隻能借助都督的力,宰了這群吸食明家財產的毒瘤。
    明嫿的目光一冷,語氣中是說不出的認真:“都督大人,我想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