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也沒什麽不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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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贏和江妤諾商量了一下,反正明天也沒什麽事,今晚既然要喝酒,索性就開一輛車回去,直接在她家住下算了。
    明天再一塊來公司,還能再確認一下細節。
    下到地下車庫,溫贏把鑰匙拋給了她:“我腳昨兒扭了,沒好全,為了咱倆的安全著想,你開啊。”
    “行。”江妤諾先給車子解了鎖,腳步卻走向了另一方向,“阿贏,你先等我一會兒,我車停另一區了,去拿個東西。”
    “OK。”
    兩人在岔路口暫時分道揚鑣,溫贏快步走到車邊,直奔後座,拉開了昨夜顧思衡所坐一側的車門。
    車頂的燈光不夠亮,溫贏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探身尋找,車座表麵看上去幹幹淨淨的,並沒有什麽所謂的U盤。
    還說什麽重要,他該不會是把東西丟別處了吧。
    溫贏歎了口氣,又彎腰下去檢查了前麵兩個座位底下的空隙。
    還是沒有。
    她捋了捋淩亂的發絲,指尖擠入皮質座椅與安全卡扣間狹小的縫隙間,拉扯到皮膚,微微有些刺痛。
    強忍著痛意,仔細摸索,倏然,一個觸感冰涼的硬物貼上了她的指尖。
    溫贏並攏食指與中指,曆經幾次嚐試,終於小心翼翼地把那個硬物給夾了出來。
    指尖已經微微泛紅,躺在手心裏的一小塊金屬折射出冷冽的光線,是U盤沒錯。
    她下意識鬆了口氣,得虧丟的是個U盤,要是芯片,摸不摸得到都得另說。
    江妤諾還沒回來,溫贏將其緊攥在手心,換到了副駕的位置等她。
    正是下班的時間點,身邊陸陸續續有車輛駛離。
    車內忽明忽暗,溫贏低斂眼眸,快速下滑屏幕,預想中的消息始終不曾出現。
    其實前麵結束工作後,她給媽媽發今晚不回去吃飯的消息時,就翻過一遍手機了。
    微信,信息,未接來電,那串數字依舊隻是出現在她和賀嶼川的聊天框中。
    從賀嶼川給她打電話到現在,少說三個小時也有了吧,也不見聯係她。
    一邊說著重要,一邊又好像全然不在意。
    溫贏不可自抑地追憶起從前,顧思衡也是說過很多回愛她的,說好愛好愛她,說隻愛她一個,可到頭來呢……
    都是空話。
    莫名其妙的,溫贏竟然對著這個並不擁有生命體係的U盤,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同理心。
    反正都是被虛言欺騙,誰又比誰高貴呢。
    溫贏甚至覺得它要幸運些,至少不會像以前的她一樣,傷心難過。
    不是有句話說是那麽說的嘛——恨比愛久遠。
    多少愁思怨懟,因為當年的驟然分別,被倉促地關在心底的玻璃瓶中,四處漂流,連身體的主人都覺得它好像早已經不見蹤影。
    可實際上痛與淚一直存在,一直到今日,可堪類比的情形化作追憶的絲線,牽引著溫贏在心底深處挖掘到了它。
    當年曾經以為永遠都無法原諒的熾烈痛楚,在時間的長河中漂流太久,打開瓶蓋,唯餘幾縷殘絲。
    雖不再似“從今以後,勿複相似,相思與君絕”那般決然忿恨,卻也依舊能牽扯著心髒,泛出細密的疼痛感。
    也所幸,她已然成長到能泰然處之這類情緒的年紀了。
    溫贏仰頭,微眯起眼,頭頂的暖黃光線散射,恍惚間仿佛置身於似真似幻的時空隧道。
    眼睫輕眨,晦明變化,一個深呼吸後,她落回到現實。
    溫贏不喜歡等待,也不喜歡揣度人心。
    所以,她不想去思考顧思衡不主動聯係她的原因是什麽了。
    也懶得握著手裏的這個燙手山芋無限製地等待下去了。
    溫贏不再猶豫,打開撥號界麵,按下依舊爛熟於心的數字,毫不猶豫地撥出。
    “嘟——嘟——”
    鈴聲隻持續兩秒,清冽的聲線就代替了冰冷的機械音,“喂。”
    電話接通的速度遠比她想的要快,溫贏恍了神,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攥緊。
    明明勇氣是鼓足的,可在聽見熟悉的嗓音時言語卻出乎意料地匱乏,咽喉幹澀得厲害。
    最是能言善道的人,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場。
    這一瞬,她好似忽然就成了無法擁有複雜思維模式的單細胞生物,所有感官都被掌心中那塊邊沿棱角鋒利的金屬吸引,硌得她有些生疼。
    電磁波的兩端,勾連著心態截然不同的兩人。
    顧思衡攜有私心,他甚至期盼靜默的時間能拉長些,這樣,他就好多聽一會她的呼吸聲。
    此刻,也終於不再隻是從旁人的背景音中努力探聽她的蹤跡。
    不過心中的欣喜,沒能減少顧思衡的患得患失。
    他不太敢多做拖延,怕連一句對談都得不到,溫贏就會掛斷電話。
    計算好時間,曆經幾秒恰到好處的停頓後,顧思衡不得已放下對靜默時刻的不舍,輕聲開口喚她:“阿贏。”
    一聲低喚,溫贏回過了神。
    這是他們之間應該有的稱呼嗎,現在賀嶼川不在,他不該這麽叫她的。
    尚有些繁雜的思緒讓溫贏無心再去計較這無關緊要的稱呼問題。
    她終於放過了自己已經印刻上深淺不一“月牙”痕跡的手掌,攤開掌心,確認一遍色澤後,直奔主題,問:“銀色的,是你的U盤嗎?”
    “是。”
    任務於溫贏來說,好像已經完成了一半,緊繃的音調鬆弛了些許:“那你給我一個地址吧,我一會兒叫同城給你送過去。”
    顧思衡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解釋說:“阿贏,裏麵資料很重要,如果出了閃失,對公司影響會很大。”
    溫贏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無非是覺得同城送不安全唄。
    可憑心而論,他的行為和言語太過自相矛盾了不是嗎。
    溫贏很難不懷疑他是在沒事找事。
    先前被壓抑下去的怨懟像是尋找到了罪魁禍首,隱隱綽綽地在她胸腔裏鼓噪,一張口,就都盡數衝出了喉嚨。
    顧總兩字被她拋到了腦後。
    溫贏語氣淩厲地質問:“那這麽重要的東西你弄丟?一下午,也不需要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與她的強勢犀利相反,顧思衡像是對她的疑問早有預判,語調一如既往地不見波瀾,回答也毫無破綻:“抱歉,給嶼川打了電話後,我就一直在開研發會,剛剛才結束。”
    他頓了頓,溫和地道:“而且阿贏,東西放在你那裏,我也沒什麽不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