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鹹魚的反擊與食堂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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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金色光屑緩緩飄落,如同下了一場奢靡的仙神之雨。
    廣場之上,時間仿佛被凍結了。
    所有弟子,無論是剛通過測試滿懷憧憬的新人,還是維持秩序見多識廣的老牌外門、內門弟子,全都保持著前一刻的姿勢,張著嘴,瞪著眼,如同被集體施了定身術。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都死死黏在廣場中央那個被金粉糊了一臉、顯得有幾分滑稽的布衣青年身上。
    測靈仙碑……炸了?
    萬古傳說的九星齊亮?
    還有那響徹靈魂、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怒吼……是在吼他?洛九天?
    信息量太大,CPU集體過載,冒起了青煙。
    首當其衝的劉長老,臉上的肌肉還在不受控製地抽搐。他看看原先矗立仙碑、此刻隻剩一地閃爍著微光的殘骸的位置,又看看一臉無辜(甚至還有點“不關我事”的茫然)的洛九天,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像是被一口老痰堵住了生死玄關。
    他活了三百多年,主持過數十次收徒大典,見過的天才如過江之鯽,廢柴也多如牛毛,但…但這種直接把祖師爺傳下來的寶貝測靈石給測炸了的品種,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這他媽到底是怎樣的天賦異稟?還是怎樣的災星臨世?
    “你…你…”劉長老哆嗦著手指,指向洛九天,想問點什麽,卻發現腦子裏一團亂麻,根本不知從何問起。難道問“你小子是不是走路踩過上古魔神的墳頭”?
    洛九天心裏叫苦不迭。
    失策!大大的失策!
    光想著控製輸出功率別嚇著小朋友,忘了這破石頭年久失修,可能內部早就老化脆裂,根本承受不住哪怕是他億萬分之一的“認真”觸碰。
    還有那天道老兒,吼什麽吼?不就偷懶睡了幾次祂的雲床,蹭了幾杯祂的瓊漿嗎?至於這麽大嗓門當眾揭短?一點大佬的風度都沒有!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夢想中掃地劈柴、混吃等死的悠閑仙門生活,還沒開始,就伴隨著一聲爆炸和一句怒吼,徹底灰飛煙滅了。
    他現在是該立刻抱頭痛哭,宣稱自己是無辜的,是被仙碑碰瓷了?還是該表情肅穆,負手而立,淡淡說一句“此物與吾無緣,故而自毀”?
    好像哪個選項都很欠揍。
    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和洛九天瘋狂頭腦風暴之際——
    “嗖!嗖!嗖!嗖!”
    數道強橫無匹的氣息驟然從九霄仙宗深處各個靈峰之巔衝天而起,化作一道道顏色各異的驚鴻長虹,撕裂空氣,以近乎瞬移的速度朝著廣場疾馳而來!
    磅礴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轟然降臨這片廣場,壓得那些修為尚淺的新弟子們雙腿發軟,幾欲跪倒在地。
    光芒散去,現出七八道身影。
    有身穿八卦道袍、頭戴紫金冠、麵容威嚴的中年男子;有身著宮裝、風韻猶存、眼神卻銳利如刀的美婦;有鶴發童顏、拄著蟠龍拐杖的老嫗;有渾身肌肉虯結、散發著狂野氣息的壯漢…
    無一例外,這些人周身都繚繞著令人心悸的法力波動,目光開闔間精光四射,顯然都是九霄仙宗真正的高層,各峰峰主乃至閉關不出的太上長老級人物!
    “發生了何事?!”
    “測靈仙碑為何異動?!”
    “方才那天威般的怒吼又是怎麽回事?!”
    為首那名威嚴中年男子,正是九霄仙宗當代宗主,雲鈞道人。他目光如電,瞬間掃過一片狼藉的廣場中央,最終落在了唯一站著的“嫌疑人”洛九天身上,眉頭緊緊鎖起。
    劉長老見到救星來了,連滾帶爬地撲過去,聲音帶著哭腔:“宗主!各位長老!您們可算來了!碎了…仙碑碎了!就是此子…就是他…他用手那麽一戳…仙碑就亮了…亮的不得了…九星!是九星啊!然後…然後就炸了!天上還有個聲音罵他裝…”
    劉長老語無倫次,邏輯混亂,但核心意思表達清楚了:這小子幹的,動靜很大,碑沒了。
    唰!
    所有大佬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瞬間聚焦在洛九天身上。
    那壓力,若是換個真正的凡人,恐怕早已肝膽俱裂。
    洛九天心裏歎了口氣。
    看來,低調是沒法低調了。
    但…就這麽認了?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鹹魚的尊嚴就在於,隻要還能撲騰,就絕不輕易承認自己是條錦鯉。
    他眨了眨眼,臉上那點茫然迅速轉化為一種極度的、真實的…委屈?
    他抬起還沾著金粉的手,指向那一地殘骸,聲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顫抖,搶先開口,倒打一耙:
    “諸位仙長…你們…你們來得正好!”
    “你們這測試用的石頭…它…它碰瓷啊!”
    眾大佬:“???”
    碰…碰瓷?
    這詞兒是這麽用的嗎?
    洛九天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枉,演技瞬間上線,情緒飽滿,言辭懇切:“弟子方才隻是依照長老指示,輕輕那麽一碰,真的,就用了吃奶的勁兒…哦不,弟子自幼體弱,吃奶的勁兒都沒有…它先是沒反應,弟子還以為是自己資質太差,心中正黯然神傷,愧對仙門厚望…誰知它突然就亮得跟要自爆似的,還…還炸了!”
    “這分明是這石頭自己年久失修,內部結構不穩定,能量回路老化,到了使用壽命極限,正好被弟子趕上,它就要退休了,臨退休還想拉個墊背的,汙蔑弟子的清白啊!”
    “仙長明鑒!弟子家境貧寒,可賠不起這麽一大塊石頭啊!”
    他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情真意切,最後甚至帶上了點哭窮的顫音。
    大佬們集體沉默了。
    他們活了幾百年上千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但眼前這種狀況…確實沒見過。
    測靈仙碑…碰瓷一個新人弟子?這說出去誰信?
    可若不是碰瓷…那九星齊亮和仙碑自毀又怎麽解釋?難道真是這小子天賦強到逆天,仙碑都承受不住他的潛力?可看他這副慫樣…渾身上下感知不到半點像樣的靈氣波動,除了長得還算周正,扔人堆裏絕對找不出來…
    而且,剛才那天道之音…“你再裝”…
    這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幾位大佬神念瞬間交織,激烈討論。
    “此子有古怪!”
    “莫非是某種上古聖體或道胎?仙碑無法完全測度,故而超載?”
    “也可能是身懷異寶,擾動仙碑氣機?”
    “天道之音似乎認識他?”
    “無論如何,仙碑因他而毀,此事必須查清!”
    雲鈞宗主目光深邃,打量著洛九天,試圖看穿他的虛實。但令他心驚的是,以他渡劫期的神念掃過,竟覺得此子體內空空如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像…就像真的隻是一個凡人?
    但這可能嗎?一個凡人能讓仙碑九星齊亮然後炸掉?還能引來天道吐槽?
    絕對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子身上有著連他都無法看透的驚天秘密!要麽是絕世天才,要麽是…災星?
    雲鈞宗主沉吟片刻,心中已有決斷。無論是什麽,放在外門甚至內門都不合適了,必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起來,仔細觀察。
    他清了清嗓子,壓下廣場上的騷動,威嚴開口:“肅靜!”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仙碑之事,確有蹊蹺,宗門自會查明。”他先定下基調,然後看向洛九天,語氣放緩了些,“你叫洛九天?”
    “正是弟子。”洛九天“乖巧”點頭。
    “嗯。”雲鈞宗主頷首,“無論原因為何,仙碑確因你而異動。此事未查明之前,你便先…”
    他本想說“先入內門,由本座親自看管”,話未出口,旁邊那位宮裝美婦,玉衡峰的峰主瑤光真人卻搶先一步,笑吟吟道:“宗主,此子雖看似頑劣,卻能引動仙碑異象,說不定真有什麽非凡之處。我玉衡峰女弟子眾多,陰氣過盛,正需些許陽剛之氣調和,不若讓他來我峰下,由我好生‘教導’一番?”
    她特意加重了“教導”二字,眼神在洛九天身上流轉,帶著一種發現新奇玩具的興趣。
    旁邊那肌肉壯漢,開陽峰的雷震峰主立刻甕聲反對:“放屁!瑤光婆娘,你們玉衡峰全是娘們,他去幹嘛?繡花嗎?這小子能把仙碑搞炸,說明勁兒大!是塊體修的好材料!合該來我開陽峰,打鐵煉體,方不負這天生的神力!”
    “雷蠻子你說誰繡花?!”
    “就說你怎麽了?想打架?”
    眼看兩位峰主就要為搶人(或者說搶個麻煩)當場吵起來,其他幾位峰主也目光閃爍,顯然各有心思。
    洛九天聽得頭皮發麻。
    去玉衡峰當調和劑?天天被一群女人圍觀?
    去開陽峰打鐵?掄大錘?
    這跟他夢想中喝茶看報的鹹魚生活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不止!
    不行!必須自救!
    他猛地抬頭,臉上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大聲道:“宗主!各位峰主!請聽弟子一言!”
    爭論暫停,眾人看向他。
    洛九天深吸一口氣,表情無比“誠懇”:“弟子…弟子資質低微,頑劣不堪,實在難當各位仙長厚愛!仙碑爆炸,定是意外!弟子懇請宗主,將弟子罰去…罰去後勤雜役處!弟子願從最基礎的掃地、劈柴、挑水做起,深刻反省自身不足,用辛勤的勞動來彌補仙碑損失的萬萬分之一!以此磨礪心誌,夯實基礎,方不負仙門教誨!”
    他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仿佛不去幹雜役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
    眾大佬再次愕然。
    還有主動要求去幹雜役的?這小子是真傻,還是以退為進?
    雲鈞宗主目光微動,看著洛九天那“真摯”的眼神,忽然笑了。
    這小子,有點意思。
    他越是想躲,越想往不起眼的地方鑽,就越證明他心裏有鬼。
    既然如此…
    雲鈞宗主一擺手,壓下所有聲音,做出了決定:“好了,不必再爭。”
    “洛九天。”
    “弟子在。”
    “你雖言願往雜役處,然仙碑之事關乎宗門傳承,不可不察。本座便準你一半所求。”
    洛九天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隻聽雲鈞宗主繼續道:“即日起,你便入‘炊事房’,負責幫廚雜役。”
    炊事房?食堂?
    洛九天眼睛瞬間亮了!有門!雖然沒完全去成雜役處,但食堂也好啊!近水樓台先得月!
    但宗主下一句話直接把他打回原形:“但同時,你亦需掛名於本座門下,算作記名弟子。每日需來主峰報道一個時辰,由本座親自…考察你的功課。”
    洛九天:“!!!”
    掛名宗主弟子?還每日報道?親自考察?
    這跟被放在聚光燈下炙烤有什麽區別?!他的鹹魚夢!
    “宗主!這…這使不得啊!弟子何德何能…”
    “嗯?”雲鈞宗主淡淡瞥了他一眼,一股無形的威壓落下。
    洛九天後半句抗議硬生生咽了回去。得,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了N級。
    “此事已定,無需再議。”雲鈞宗主一錘定音,隨即對旁邊一位執事道,“帶他去炊事房安置。”
    “是!”
    雲鈞宗主又深深看了洛九天一眼,眼神意味深長,隨後與其他幾位峰主化作流光離去。
    一場風波,暫時以這種古怪的方式告一段落。
    那位執事弟子走到一臉生無可戀的洛九天麵前,語氣複雜:“洛…師弟,請隨我來吧。”
    一路上,所有遇到他們的弟子,無不投來各種詭異、好奇、探究、敬畏的目光,紛紛避讓,如同在看一個移動的麻煩源。
    洛九天仰天長歎。
    他就想安安靜靜混個食堂編製,怎麽就這麽難?
    不過…炊事房…
    想到這個,他低落的心情總算回升了一點點。
    至少,保衛食堂…哦不,接近食堂的戰略目標,初步達成了!
    至於宗主老師的每日考察…
    船到橋頭自然直,鹹魚總能找到躺平的方式!
    他跟著執事,朝著飄來陣陣飯菜香氣的方向,堅定地走去。
    新的征途,是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