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在器堂廢料場“撿垃圾”並徒手搓出高性能零件的事跡，如同長了翅膀般在宗門內小範圍傳開。雖然器堂高層試圖淡化處理，但私下裏，洛九天在那些真正懂行的煉器師心中，已然成了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怪物”。
    然而，對於絕大多數普通弟子而言，他們更關心的還是與自身切實相關的東西——比如，吃喝。
    “鹹魚牌”係列產品，經過市場沉澱和口碑發酵，已然成為了九霄仙宗內部硬通貨般的存在。
    戰備糧是戰堂大佬和外出任務弟子的保命神器，一丸難求；科學靈豬肉是各峰高層和富裕內門弟子改善生活、宴請賓客的頂級食材；而麵向大眾的“十全大補湯（弱化版）”、“安神靈穀粥”等，則因其物美價廉、無副作用的特性，成為了廣大外門弟子和雜役們省吃儉用也要偶爾消費一次的“奢侈品”。
    洛九天甚至推出了“鹹魚牌”會員積分製度，消費滿一定貢獻點可兌換限定產品或享受折扣，引得弟子們瘋狂攢錢消費，貢獻點流通速度大大加快。
    王頭勺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臉上卻始終洋溢著幸福的肥肉。炊事房儼然成了宗門最炙手可熱的“部門”，沒有之一。連帶著雜役弟子們的地位都水漲船高，走出去都能挺直腰板了。
    而這一切的締造者——洛九天，卻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
    他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後院，守著他那台經過多次魔改、如今已頗為像樣的“全自動靈食攪拌封裝一體機”，看著它嗡嗡作響地生產著能量粉和大力丸，自己則捧著一本不知從哪弄來的《四海美食圖譜》，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對照著圖譜，從旁邊的食材架上取點東西丟進嘴裏嚐味。
    機器偶爾出點小故障，他才會懶洋洋地起身，徒手掰扯幾下，或者用他那詭異的“方便之火”熔煉點零件修補一下，然後繼續回去躺著。
    貢獻點？他如今對數字已經麻木了，全權交給王頭勺打理，自己隻關心又能兌換什麽新奇的食材或調料。
    宗主雲鈞道人的每日“考察課”，也漸漸變了味道。
    雲鈞道人不再試圖教授他什麽功法秘術，更多的是與他“閑聊”。
    聊宗門事務，聊各峰動態，聊天下大勢，甚至偶爾會聊起一些上古秘聞、大道感悟。
    洛九天則全程“嗯嗯啊啊”、“宗主英明”、“弟子愚鈍”，完美扮演著一個混吃等死的鹹魚形象，但偶爾在不經意間蹦出的一兩句點評或疑問，卻總能精準地戳中要害，讓雲鈞道人沉思良久，獲益匪淺。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一個明知對方在裝，卻樂得配合，不斷試探其深淺；一個心知肚明對方在試探，卻穩如老狗，堅決不露底牌。
    這一日，雲鈞道人看似隨意地提起：“近日宗門外圍幾個附庸家族和小宗門，似有異動，暗中串聯，似對宗門新政有所不滿。”
    所謂新政，自然是指因洛九天而引發的種種變化。丹堂丹藥降價提質，觸動了依附於丹堂的藥材供應商利益；戰堂戰力增強，打破了周邊區域的勢力平衡；甚至科學靈豬的推廣，都影響了一些傳統靈獸養殖家族的生意。
    洛九天正拿著一根新口味的“麻辣靈獸肉幹”磨牙，聞言眼皮都沒抬：“哦，樹大招風唄。宗主您看著辦就行，打一頓就老實了。”
    雲鈞道人失笑：“打一頓？說得輕巧。牽一發而動全身，需得穩妥。”
    “那就給他們點甜頭唄。”洛九天嚼著肉幹，含糊道，“咱們不是產能過剩嗎？把低配版能量粉、還有養豬的技術，適當授權一兩家，讓他們也跟著喝點湯。有肉吃，誰還樂意啃骨頭打架？順便還能幫咱們分擔點生產壓力，多好。”
    雲鈞道人眼中精光一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將部分低端產業鏈下放，既能安撫地方勢力，又能將宗門核心力量集中於高端研發和掌控，還能促進區域經濟捆綁…這小子，看似憊懶，對這權術製衡、利益分配之道，竟看得如此透徹？
    “此言…倒有幾分道理。”雲鈞道人緩緩點頭，心中已有了計較。
    洛九天卻打了個哈欠，仿佛剛才隻是隨口說了句今天天氣不錯：“宗主，要是沒別的事，弟子能不能申請提前下課？新到了一批‘幻夢椒’，我得去研究一下是做火鍋底料還是泡椒鳳爪…”
    雲鈞道人無奈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看著洛九天溜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雲鈞道人搖頭苦笑。
    “這小子…是真懶，也是真妖孽。”“罷了，能為我所用，便是宗門之福。”
    而洛九天所謂的“研究”，通常就是每種做法都試吃一遍，然後被辣得嘶嘶吸氣，猛灌冰鎮靈果汁，最後得出結論：“還是做肉幹吧…”
    日子就在這看似悠閑實則暗流湧動的狀態下一天天過去。
    洛九天的“鹹魚牌”商業帝國愈發穩固，甚至開始有宗門外的勢力悄悄打聽，試圖通過各種渠道高價求購。
    他在宗門內的地位也變得超然起來。明麵上，他依舊是個炊事房雜役，但上至長老宗主，下至外門弟子，誰見了他不客氣地尊稱一聲“洛師兄”或“洛大師”？
    暗地裏，不知從何時起，他多了一個代號——【暗流】。
    這個代號隻在最高層和小部分核心弟子中流傳，代表著那個隱藏在炊事房煙火氣之下，輕易不動，一動便能攪動整個宗門格局的神秘存在。
    這一日，葉輕雪照例來取她的“特飲”。
    她發現洛九天正對著一盆清澈見底、卻散發著極其複雜濃鬱香氣的水發呆。那香氣似肉非肉，似菌非菌，鮮香醇厚到了極致，聞之便令人食指大動，口舌生津。
    “這是什麽？”葉輕雪忍不住問道。她發現自己在麵對洛九天搗鼓出的食物時，總是很難保持一貫的清冷。
    洛九天抬頭，見是她，歎了口氣：“失敗了。”
    “失敗？”
    “嗯，‘開水白菜’的湯頭，熬了三天三夜，用了十八種靈禽靈獸、二十四味山珍靈菌，取其中最精華的一縷清鮮…本想追求那種極致的‘無味之味’，結果…”他指了指那盆湯，“鮮過頭了，味道太濃，失了清雅之本意。唉，火候還是差了點。”
    葉輕雪看著那盆光是聞著就讓人覺得是絕世美味的湯，沉默了。
    這還叫失敗？那成功得是什麽樣子？
    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喝的所謂宗門玉液、瓊漿，簡直如同白水。
    “此湯…可能飲？”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洛九天瞥了她一眼，拿過一個小碗，舀了半碗遞給她：“喝吧，就是味道衝了點，別抱太大希望。”
    葉輕雪接過，淺嚐一口。
    刹那間，極致的鮮味如同風暴般席卷了她的味蕾，各種層次的香氣輪番衝擊，卻又奇妙地和諧統一，咽下之後，唇齒留香，更有一股溫和的靈氣滋養著經脈。
    她清冷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下意識地又喝了一口。
    “如何？”洛九天問。
    葉輕雪放下碗，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表情的平靜，但微微發亮的眼眸出賣了她：“尚可。”
    洛九天撇撇嘴：“我就知道不行。還得再調整比例，文火慢燉的時辰也得減…”
    “剩下的，”葉輕雪打斷他，語氣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我拿走。劍道修煉，需體驗百味，淬煉道心。”
    洛九天：“……”你這淬煉道心的方式還挺別致。
    他無所謂地擺擺手：“拿去吧拿去吧，反正也是失敗品。”
    葉輕雪立刻拿出一個玉壺，小心翼翼地將那盆“失敗”的湯全部裝走，仿佛是什麽稀世珍寶，然後才拿起她的特飲，迅速離去。
    看著她比平時匆忙幾分的背影，洛九天摸了摸下巴。
    “看來這方向沒錯，就是細節還得摳…下次用寒潭冰芯沉澱一下雜質試試…”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如何精進廚藝這項偉大事業上。
    至於自己那“暗流”的代號，以及外界因他而起的風風雨雨？
    嗬，哪有研究怎麽做菜重要。
    天塌下來，也得先吃完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