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亞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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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晉王愣的停下了腳步。
    辭賦第一文已經出了?
    可這才是閱卷的第一天上午啊。
    難不成有什麽舞弊黑幕?
    帶著困惑,晉王從屏風處,走到了衡鑒廳。
    見到晉王,廳內六人皆同步起身。
    古易新帶頭彎腰行禮:“臣等,參見晉王。”
    “諸位免禮。”
    晉王走了過去,而後攙扶起古易新,往太師椅上而去,“古師,請坐。”
    古易新是晉王的師傅。
    雖不是太子太傅,但因為太子早噶,他的地位已經差不多了。
    晉王世子,現在就是由古師帶著讀書。
    毫無疑問的,是當今文壇魁首。
    “殿下,請。”
    古易新也對晉王主動邀請。
    然後,二人坐在了上位,剩餘幾人,包括張兆落坐兩側。
    “這是我們目前評定出的辭賦甲等,請晉王過目。”
    辭賦主考官孫康起身,拿起試卷。
    “孫師不必。”
    晉王壓手道,“是陛下令本王前來陪同,行公事爾。
    各位師傅專心閱卷便可,評等之事,可自行決斷。”
    這番話說完,孫康笑著坐了下去。
    而古易新看了眼晉王,又轉回頭,表情有些微妙。
    這位皇子,其實還算得體,氣度也尚可。
    但缺乏一些智慧與擔當。
    作為科考監閱,卻特意強調是陛下令他而來。
    就好像意思是,哪怕給諸位大學士造成了壓力,那也是皇帝的要求。
    他,無責任。
    而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閱卷定等就繼續了。
    “辭賦第一文已出?”
    張兆剛才也聽到了,遂不解的問。
    自己也才出去了一刻左右,就把甲等第一評出來了?
    我那一票不作數是吧?
    “真有如此之好?”
    有人也問道。
    “老朽並未有任何的誇張。”
    孫康握著這份被厚紙縫封上名字的試卷,語氣充滿激動,環顧眾人,尤其欣賞的說道:“甚至說,此文就算是歸入聖人文裏,也沒有絲毫的違和!”
    這句話一說出來,眾人表情一律的重視起來。
    何為聖人文?
    那就是聖人留下來的經典著作。
    而當今天下,聖學可是治國之學。
    這個評價,毫無疑問將這篇辭賦,推上了雲端。
    之所以能這樣說,也是因為這個時期的做學問,以務實為基調,雖然主流學問為聖學,但並未將聖人完全捧上神壇,不可冒犯。
    好文章,就是好文章。
    “殿下,諸位。”
    孫康起身後,退了幾步,麵向了所有人後,作為大學士,開始親自朗誦此文:“《勸學》。
    君子曰,學不可以已。”
    聽到這書名和第一段,有人便點首認可。
    “一下子就抓住了以‘書’為題的上論寫法。
    書乃學,且學不可以已。”
    張兆也相當中肯的評價。
    他們這樣,並非是有人說了這是第一文,所以對同僚尬吹。
    作為教育第一線,或者說資深的閱卷老師。
    看作文的時候,僅僅隻是書名和第一段,就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這次關於‘書’的題目,上論就是學習。
    甚至說,本質就是《勸學》。
    “後麵更加精彩。”
    孫康抬了抬手指,繼續興奮的說道:“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
    雖有槁暴……”
    伴隨著他的朗讀,這些比喻一出來,所有人都重視起來,坐正身體。
    “大一點聲,老朽耳背。”
    甚至還有大學士提醒,都是些老東西了,要提高音量。
    孫康繼續的,富有情緒的誦讀。
    每讀到喜歡之處,就忍不住的搖頭感歎。
    其餘老頭,也像是如飲郎酒般,十分的沉浸投入。
    好文章,這種客觀存在的東西,其實一般不會有太多的分歧。
    當然,有些吹幾把因為受眾下沉的原因,導致它並不好,但還是很多人喜歡看。
    第14章鎖定亞元!
    可這些大學士,哪個不是狀元榜眼出身?
    審美思想到達那個程度的人,看到好文章,比看到一位絕世美女,會更加興奮。
    “妙,妙,妙。”
    一位大學士將手指敲在扶手上,由衷慨歎。
    在這裏的晉王,雖然一直被評價為中庸,但也感受到了這文章的水準。
    第一段,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第二段,吾嚐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第三段,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
    這篇文章裏,能夠摘抄出的佳句…哦不,名句,比比皆是。
    讀完之後,孫康停了下來,嘴角帶笑的觀察眾人。
    就像是安利了一個好番,等著人誇一樣。
    “給我看看。”
    古易新抬起手。
    連忙的,一位年輕學士將孫康手裏的試卷接過,雙手呈上,送到古易新的手裏。
    “文字質樸,但言語傳神。
    更重要的是,說理務實。
    每一段到下一段,都是深度的拔高。”
    作為策論主考官,不是尤其擅長辭賦的張兆,都忍不住的評價道:“每一段,都是道理的遞進。
    為何讀書,讀書的作用,怎麽讀書。
    而且,言辭極其貼切…就像是掐著我那愚鈍徒弟的脖子,一字一句的勸誡。”
    “太精髓了。”
    有人插嘴道,“現在的書生,隻知道讀書的目的,是為科舉為功名。
    但卻不明白,讀書到底讓他改變了什麽。”
    “最後一段的鍥而不舍,金石可鏤這句…妙,妙,妙啊!”
    “這個學生,書讀得好啊。”
    張兆越想,越覺得了不起:“此篇文章,哪怕是放在進士考卷裏,也能拿甲等一,絕對可以。”
    “舉人考生裏,竟然還有如此見解深刻之人?”
    “會是孫司徒家的公子嗎?”
    有人猜測道。
    這一次的科舉,全國參加的人加起來七千餘人,其中不乏一些少年天才,而其中有一個解元大熱。
    那就是孫司徒的公子,孫謙。
    他不一樣在於,他參加科舉非常之晚。
    在十六歲以前,連童生都沒考,一直在潛心學習。
    然後十六歲參加童生考生,以全科第一的成績,拿下‘金元’。
    那時,他的學識智慧,早就超過一般舉人了。
    這次十八歲,又參加舉人考試。
    所有人都知道,孫司徒讓自己兒子那麽晚才科考,隻有一個目的,創下科考創建以來無人達成的記錄——連中三元。
    童生的金元,鄉試的解元,會試的狀元。
    之所以搞誕辰邀請學子這種東西,除了嫁女,再就是炫子。
    “有點像,又不太像……”
    有人道,“孫謙的《赤江賦》我看過,文字極盡華麗優美。
    而這篇《勸學》,文字自然也是傳神,筆力深厚。
    但明顯的感覺到……”
    張兆道:“不想用勁。”
    對。
    高等的文筆是什麽?
    那就是,我文章裏隨便一句,都能夠拿出去當名言。
    但你通篇看下來,就感覺到,言辭相當簡練。
    “此篇文章,對於天下年輕讀書人,警示意義,是首屈一指的。”
    最終,古易信打斷了眾人‘猜人’的八卦情緒,這般評定。
    這番話,太重了。
    就好比說,《三字經》是小學生必背科目。
    孫康附和道:“還有,國子監的所有學士,那些自命不凡的臭小子,都應該會全篇背誦。”
    在一旁的晉王,則是格外緊張。
    因為他雖然覺得這篇文章好,但實在是沒想到,會這麽好……
    骨子裏對老師的恐懼,讓他不敢和古易新對視眼神。
    “甲等,毫無疑問。”
    孫康說完後,又有些矛盾道:“可是,先前說過,策論不行的話不可能亞元……”
    “都寫出《勸學》了。”
    一向是威嚴刻板的古易新,捧著這篇說論文,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悅色:“哪怕策論白卷,也當鎖定一位亞元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