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屋頂探查猖狂貪墨的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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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名叫 燕七,年約二十五六,身量中等精瘦,大概一米七五的樣子,穿著一身利於夜行的深灰色勁裝,幾乎與屋瓦顏色融為一體。
    他麵容瘦削,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時刻閃爍著冷靜與審視的光芒。
    他是玄策衛麾下“風哨”中的佼佼者,尤其擅潛行、追蹤、情報探查,輕功卓絕,心思縝密。
    此行奉命探查廣陵府賑災糧貪墨一案,已在廣陵府探查盤桓月餘,將知州顧嶠的關係網、往來官員摸了個大概,卻始終苦於沒有直接證據釘死這條老狐狸。
    今日賑災糧抵達廣陵府,正是他等待已久的關鍵節點。
    燕七如履平地般在屋脊上行走,無聲無息。
    他同樣注意到了那異常的車轍印,一路追蹤至此。
    正欲尋個最佳角度窺探,身形卻猛地一頓,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對麵屋頂上,那裏,竟然已伏著一個人!
    幾乎在同一瞬間,謝鋒也察覺到了來自前方、幾乎不存在的注視感!
    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心髒漏跳半拍,這是......暴露了?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
    月光被薄雲遮蔽,隻能看到對方一個模糊的黑色輪廓。
    沒有殺氣,沒有敵意,隻有一種同處於禁忌之地的警惕和審視。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下方隱約傳來的交談聲。
    一種微妙的直覺告訴他們:對方不是守衛,不是貪墨一方的爪牙,這種打扮,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隻可能有一個目的,就是查案。
    幾乎是下意識地,兩人竟在同一時間,抬起了手,比出了一個一模一樣、幹淨利落的噤聲手勢!
    動作同步得令人驚訝。
    燕七眯起眼,仔細打量著對麵。
    一身從未見過的黑色緊身衣褲,臉上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麵罩,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格外沉靜的眼睛。
    對方的呼吸綿長細微,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若非自己感官遠超常人,幾乎無法察覺。
    高手!
    絕對的高手!
    燕七心中瞬間做出判斷,這種隱匿功夫,甚至在他們以追蹤聞名的風哨中都屬頂尖!
    他是誰?
    就在這時,下方書房內再次傳來顧嶠和押糧校尉的對話,內容越發驚心動魄。
    兩人立刻壓下心中的驚疑和探究欲,極有默契地同時俯下身,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下方的對話上,各自從細微處捕捉自己需要的信息。
    這一刻,他們仿佛是合作多年的搭檔,無聲地劃分了監聽範圍。
    室內的聲音來自白天的那個押糧校尉和另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
    中年官員正是廣陵知州顧嶠,他此時並未穿官服,隻著一身暗紫色綢緞常服,肥胖的身體陷在太師椅裏,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黃花梨木的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他對麵站著的,正是白日裏那位趾高氣揚的押糧校尉,押糧校尉此刻卻微微躬著身子壓低聲音,帶著十足的諂媚:
    “顧大人,一切安排妥了。今夜子時三刻,兩條漕船已靠在城東‘廢料碼頭’,都是咱們自己的人,嘴巴嚴實得很。您放心,照陸大人定的老規矩,賬麵走三成入庫,記七十五石,應付朝廷查驗綽綽有餘。剩下的……”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幾乎如同氣音,“……一百七十五石,分裝完畢,即刻發船,順著運河北上,直送‘老主顧’的糧棧。”
    顧嶠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盞,吹了吹浮沫,並沒立刻喝。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養尊處優的渾濁和刻意拿捏的腔調:
    “嗯。陸兄辦事,向來是周到的。這運河貫通南北,確是方便啊……咳咳,”
    他輕咳兩聲,放下茶盞,胖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隻是,近來朝中並非太平無事,臨漳州姓趙的腦袋才剛掛上旗杆,血還沒晾幹呢。玄策衛那幫活閻王的鼻子,靈得很,咱們這邊動靜……是不是稍緩一緩更穩妥?”
    押糧校尉立刻賠笑,語氣卻帶著肯定:
    “大人您的擔心在理,不過陸大人也特意吩咐了,說北邊那幾個縣,今年‘災情’報得重,朝廷盯得緊,這糧食‘耗損’得太少反而惹人生疑。再者,‘老主顧’那邊催得急,價錢也比市麵上高了足足兩成,這……箭在弦上啊。”
    聽到“價錢高了兩成”,顧嶠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一下,眼中貪婪之光一閃而過。他歎了口氣,像是很無奈:
    “唉,陸兄既然已有決斷,本官自然配合。隻是務必告誡下麵的人,手腳幹淨利落,所有經手之人,都必須是最可靠的!絕不能出半點紕漏!”
    他加重了語氣,“朝廷年年撥糧,北三縣卻年年喊饑,這戲……總不能唱砸了。”
    “是是是,卑職明白!”校尉連連點頭,“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絕無問題!”
    顧嶠這才像是放心了些,身體往後靠了靠,肥胖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那就好。對了,這次的‘辛苦錢’,陸兄那邊……”
    校尉心領神會:“大人放心,陸大人交代了,還是老規矩,‘水耗’‘折耗’的名目走,您的三成,‘漂沒’的銀子,隨下一批‘南貨’一並由運河送回您府上,絕對穩妥。”
    “嗯。”
    顧嶠滿意地點點頭,終於露出些許真實的笑意,他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事,身體放鬆下來,習慣性地從懷中摸出那本藍皮冊子,翻開最新一頁,拿起筆舔墨,似乎要記錄什麽,但猶豫了一下,又合上了,他轉身,將冊子鄭重放入桌案上一個不起眼的黑鐵匣中,“哢噠”一聲上了鎖。
    “鑰匙?”校尉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這是每次交接的必要程序。
    顧嶠肥胖的臉上露出一個近乎滑稽的得意表情,拍了拍腰間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壓低聲音笑道:
    “在這兒呢,睡覺也帶著。這東西,比本官的印信還要緊呐。”
    府衙後院屋頂上,謝鋒屏住呼吸,將這番對話一字不落地聽入耳中,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砸在他的心頭!
    運河、陸大人、北三縣、老主顧、高價、漂沒銀子……一條清晰而罪惡的鏈條在他腦中瞬間形成!
    看著屋裏的兩條蛀蟲,他心中瞬間有了全盤計劃。
    抬頭看了眼同樣偷聽的燕七,謝鋒先一步閃身跳下屋頂隱遁。
    對麵的燕七想要追上去,卻放不下那本藍皮冊子,那本冊子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一本賬本,如此重要的東西,他怎麽能錯過。
    燕七從屋頂上來,隱身進入後院的僻靜角落等待時機。
    其實謝鋒也沒有走遠,他隻是不想和燕七打照麵,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不管是和誰接觸都極為不利。
    他也想偷那一本藍皮冊子,看那顧嶠寶貝稀罕的樣子,肯定是賬本之類的東西。
    他躲在顧嶠的窗下靜靜聆聽,確認屋內的顧嶠陷入深度睡眠之後,他毫不猶豫就撬開窗戶進到臥室,動作行雲流水,快得驚人。
    手電筒的散光照在室內,謝鋒極快的找到那個黑鐵匣,剛把匣子拿起來,就聽到顧嶠翻身的動靜,那鑰匙竟是被顧嶠壓在了身下。
    鑰匙是拿不到了,那就暴力破開。
    謝鋒關掉手電,麻利的從原來的窗戶跳出去,還不忘給顧嶠把窗戶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