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鼓舞人心直奔永定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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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蘭還在懊悔自己的粗心,謝秋芝則是躲在板車上,畫白天看到的玄策衛的樣子。
    她的手法極其專業,甚至帶著一種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精準與高效。
    她沒有選擇常規的平視視角,而是選取了一個略低的仰視角度,仿佛觀察者正置身於慌亂的人群之中,仰視著那隊如同天降神兵般的騎士。
    這個角度瞬間賦予了畫中人物一種壓迫性的崇高感和力量感。
    勾勒馬匹肌肉輪廓時,用的是富有彈性和力量的弧線,表現盔甲質感時,則轉為短促、硬朗的排線,仿佛能聽到金屬的摩擦聲,而描繪披風時,線條又變得流暢而奔放,完美捕捉住了布料在疾馳中獵獵飛舞的動感。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一幅栩栩如生、充滿動態和力量的《玄策火哨馳援圖》便已在她的速寫本上誕生,玄策衛的樣子被她用畫筆精準定格,整幅畫充滿了呼之欲出的張力,仿佛下一秒畫中人就要破紙而出。
    板車外,謝鋒、謝文、謝廣福還在說話。
    “哥,咱們下一步怎麽辦?這廣陵府已經淪陷,咱們手裏的賬冊還有用嗎。”謝文覺得這本賬冊就像是燙手的山芋,怎麽處理都不對。
    謝鋒望向沉入夜色的京城方向,語氣凝重:
    “廣陵府知州的貪汙恐怕隻是冰山一角,他背後那些以‘丙’、‘丁’、‘戊’代稱的人物,才是真正製定規則、吞沒巨利的大魚。我們這樣的身份,能將事情推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再追查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他略作停頓,聲音壓得更低:“等咱們進了京城,找個機會,把這本冊子交到有可能扳倒他們的人手中。”
    “誰?”
    “觀風使,沈大人。”謝鋒念出這個名字時,語氣裏帶了一絲的期望。
    “經過這件事,我特意找陳官差打聽了一下,玄策衛,全名,大寧玄策親軍都指揮使司·玄策衛,是大寧開國以來最鋒利、也最隱秘的一柄刀,它隻向皇帝一人負責,不設衙門、不掛牌匾,對外隻稱“鎮北將軍府”的幕僚司,實則獨立於六部、錦衣衛與東廠之外,擁有暗查、鎮變、先斬後奏的權利。老百姓對玄策衛是敬而遠之,貪官汙吏對玄策衛是聞之色變。
    玄策衛內部分風、林、火、山四哨。風哨潛行天下,查吏治、勘災情。林哨潛伏軍鎮,監兵餉、錄將功。火哨就是咱們白天看到的那些,他們遇遇到緊急事件,可以先斬後奏,持火符調兵三千以內。 山哨專護沈氏血脈,必要時可為儲君“清障”。這玄策衛就像古代版的中紀委、中央警衛團和應急管理部的三合一部門,是最高首長手裏的一把利刃。臨漳州一案便是沈大人所辦。而且,沈大人並不叫沈墨,而是叫沈硯,是皇帝的親外甥,他能將玄策令這種令牌交托於我,那麽他在玄策衛中地位不凡,有可能還是個領導,或許也隻有他有能力、有魄力,也有相對超然的立場,來撕開這張巨網。”
    謝廣福鄭重點頭,聲音低沉而肯定:“沒錯。證據必須交予值得托付之人,這人更需有足夠的權柄與能力,才能接得住這燙手山芋,將它化作斬向貪官的利劍。我也認為沈大人可信。”
    謝文讚同的點頭,小小的身體透著一股老成:“那咱們就交給他!”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空氣中晨霧尚未散盡,油布上竟凝結了晨露,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現象。
    看著大家都在收拾行囊準備啟程,陳進虎和謝裏正便將謝家村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處,人頭黑壓壓地圍攏在一起。
    大家都在猜,估計是要說接下來的路程了,氣氛有些凝重,又帶著一絲期盼。 謝
    裏正站到一塊大石頭上,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下麵一張張疲憊卻又期待的臉。
    他用帶著口音的大嗓門喊道: “老少爺們兒,嬸子大娘們!都精神精神!聽我說!”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就連三窪地的村民也有一大半湊上來聽。
    “看看咱們身邊的人!再看看咱們來時的路!”
    “咱們是從哪兒開始的?從謝家村、臨漳州、汝陽府、承安州、定遠府、平昌州最後是廣陵府! 一開始是啥光景?地裏冒煙,蝗蟲遮天,甚至有的人吃觀音土,喝髒水、甚至還有人餓到喪良心易子而食……多慘呐!那是人過的日子嗎?不是!”
    人群寂靜下來,許多老人和婦孺想起了最初的絕望,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咱們沒趴下!咱們挺過來了!一步步挪,一步步蹭,咱們走到了平昌州! 還記得那三口義井嗎?還記得那能照見人影但好歹有點米油香的粥嗎?那是我第一次覺著,好像……好像咱們能活下去了!”
    “後來到了廣陵府!”提到這裏,謝裏正臉色一沉,隨即又揚起聲音,“那狗官顧嶠不是東西!貪百姓的救命糧!但結果咋樣?玄策衛的天兵到了!狗官被鎖走了! 這說明啥?說明這天下,終究還是有王法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的聲音再次拔高: “看看咱們頭頂的天!是不是越走越藍!看看路上的糧價!是不是越靠近京城越賤!看看腳下的路!是不是越往前走越平坦好走!”
    “是!”
    人群裏爆發出零散卻真誠的回應。
    “這一路太他娘的不容易了!多少熟悉的人沒挺過來,倒在了半道上!咱們能走到這兒,是老天爺開眼,也是咱們自己命硬!咱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死去的親人!”
    “現在,京城就在眼前了!好日子就在前頭等著了!咱們能在這最後一步上拉稀擺帶嗎?能讓後頭那幫家夥追上來,把咱們的好田、好機會搶走嗎?”
    “不能!”
    這一次,回應聲響亮了許多,帶著不甘和鬥誌。
    謝裏正聲音裏帶著一種沙啞真實感: “所以咱們要保持住現在的優勢,別讓人趕超了,下一站就是清河州,再往前!就是京城!天子腳下!”
    “到了京城永定門外!不光有粥,還有新的照身帖!知道這意味著啥嗎?意味著咱們能優先挑選以後安家的地方!先到的,就能挑那離河近、土質肥、離家近的好地!後到的,隻能撿人家挑剩下的孬地!咱們一路拚命跑到最前頭,為的是啥?不就為了這個嗎?”
    謝廣福立刻接話:“裏正叔說得在理!先選地,就能選上好的水澆地,旱澇保收!就能選離林子近的地,砍柴蓋房都方便!就能選離官道近的地,以後賣個糧食雞鴨都容易!晚一步,好地就都是別人的了!咱們這一路的辛苦,不就白費了?”
    這話簡直說到了所有莊稼人的心坎裏!土地是他們的命根子,沒有比一塊好地更實在的獎賞了!
    人群頓時激動起來,交頭接耳。
    “謝裏正!咱們聽你們的!”
    “對!拚了!最後一哆嗦了!”
    “絕不能讓人超過去!”
    陳進虎看著士氣被重新點燃的隊伍,大手一揮:“好!要的就是這股勁!收拾東西!咱們目標是直奔京城!”
    又有村民疑惑了:“官爺,不是說下一站就是清河州嗎,那咱們不在清河州停一晚嗎?”
    陳進虎大聲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我和謝裏正商量了一下,打算一鼓作氣直奔京城永定門,不在清河州停留,給大家至少爭取一天的時間早點到永定門。各位也別擔心太多,接下來的路會有河道溪流,大家缺水就去河裏取水,我見你們昨日在廣陵府都領了糧食,這些日子該是不缺吃的,這才提出這個要求。”
    人群裏立刻響起嗡嗡議論,很快冒出幾條清亮的嗓門。
    “聽官爺的,一口氣直奔京城永定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