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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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儂的腳上的傷口在攀爬大石子時又蹭掉一塊皮,好在隻是皮外傷。
    車子前後輪子都卡了幾塊石頭,防止板車移動。
    摸了從診所買來的藥膏,舒服了許多。
    倒是呈文,一直躲著她,不往她身邊湊。
    玉儂擔心他,呈文卻是轉過身背對著他。
    “媽,你別問了好不好。”
    玉儂大概明白他心裏在難受什麽,她也覺得不好過。
    “秀雲明明說了我們一起去西邊,那兒能種很多糧食,天天都能吃上白麵饃饃,就像我從前過的日子一樣,可是...可是...”
    可是他們怎麽能騙走了錢,還把他們拋下,明明一起翻過山去了西邊就好了。
    呈文的世界似乎一直在崩塌,從爸爸去世開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虛幻的過分。
    “媽,我是不是燒傻了,為什麽我覺得這個世界好奇怪。”
    玉儂走到呈文身邊,抱緊了他,輕輕拍打後背,可要說什麽安慰的話,玉儂現在也組織不出來。
    “媽...我們去西邊吧,我們自己也能去對不對!”
    “嗯,我們自己也能去。”
    在半山腰的母子倆前進或後退都不好走,像是憋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即便為了爭那一口氣,他們也是要往西邊走,去看看那片傳聞中平坦的荒原。
    呈文嗚咽著,咬著唇,一頭紮在玉儂的懷抱抽泣。
    夜裏山間的風吹過額間,原先沁出的汗珠成了寒涼的根源。
    呈文打了個哆嗦。
    玉儂此刻慶幸出門的時候帶了那張棉被,原先板車放著的草席在身下一鋪,母子倆相互依偎著取暖。
    呈文的眼淚打在棉被上,逐漸靠著車身睡了過去,玉儂望著天際,雲層遮蔽,原來那點殘餘的月光都瞧不見。
    黑乎乎的一片。
    心裏一團亂麻地閉上眼準備睡下。
    山間的風呼呼地往耳朵裏吹,擾得她怎麽也睡不著。
    可身體上的疲倦又叫她沒有力氣再管其他,隻想癱在這兒,一動不動。
    呈文睡得不大安穩,總是哼唧,似乎做了什麽噩夢。
    玉儂為他掖了掖被角,手探過去,卻發現他的身體溫度奇高,又發起了燒。
    她想生個火驅寒,可想起火折子被李家人拿走,在附近找來了些幹枯的樹枝和落葉。
    也認不清硝石長什麽樣子,隨便挑了兩塊石頭,拚命地用兩塊石頭撞擊,隻有零星的火星,根本無法引燃潮濕的枯葉,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她絕望地扔開了石頭,指甲在撞擊中劈裂,滲出血絲。
    “媽,我好冷。”
    呈文醒了,臉色泛白,唇瓣因為身體發冷而顫抖著。
    玉儂鑽進棉被裏,抱緊了呈文,像從前幼兒時期一樣,抱在懷裏柔聲安慰,用體溫為孩子保暖。
    呈文脆弱的時候,眼淚總是不經意就流了出來。
    玉儂擦過他臉上的淚痕,柔聲安慰。
    “等天亮了就好了,咱們明天就能翻過這座山,聽說山腳下就有個村子,咱們問人家借宿一宿,你好好到那裏睡個覺,媽再給你買隻燒雞吃。“
    “媽,你不是沒錢了嗎。”
    “放心,媽身上還有點首飾,夠買很多隻雞。”
    呈文聽著笑起來,買很多隻雞,他想吃燒雞,還想要烤雞、燉雞湯、炒雞。
    那股味道太香了,在吳豐滿還在的時候,廚房每個初一十五都會做一道大葷菜。
    那時候家裏麵特別的熱鬧,廚房把菜端到每個院子裏,他和媽住的院子小,隻有一個負責打掃三個院子的丫鬟,她也不是玉儂能使喚的動的,所以飯從不在一起吃。
    母子倆能獨享色香味俱全的好飯好菜。
    呈文很是懷念那個時候,吳府的風光太過絢麗。
    這頭的山上植被茂密,玉儂感覺腳上的刺痛還未好全,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又一陣奇妙的酥麻和痛感。
    不耐煩地拍了拍胳膊,手心卻觸到一股難以言說的觸感。
    月光這會兒亮了一些,玉儂低頭一看,胳膊上纏繞爬行一隻多足動物,一根根細小的腳錯綜交替,以極快的速度往她的咽喉處爬行,看著棕黑色的背殼蠕動,像要在下一刻爬上她的皮膚,投以它生存的毒,慢慢的腐蝕神經,讓她們永遠的留在這山林之間。
    玉儂慌了神,手忙腳亂用手拍著甩開了,隻是掉落到呈文蓋著的棉被上,白色棉布底,紅色的綢緞點綴中心的被子,那麽長而粗壯的蟲停在上麵一動不動,但玉儂覺得,那片密布的腳下一刻就要不停歇地進攻。
    原先找到的沒能生火的枯樹枝恰好在手邊,撿起一根挑開,落到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
    玉儂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那隻足有人手掌長的蜈蚣反複往他們身上跑,玉儂重複了以上的動作好幾次,終於用一根樹杈抵著蜈蚣的身體,用石子兒敲爛了。
    往後,玉儂怎麽也不敢繼續睡。
    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反複查看自己和呈文身上還有沒有這類生物的足跡。
    一直到天亮,玉儂的腿僵得發硬,好在呈文身上的熱逐漸散下去不少。
    光線充足,玉儂看清了這一片的地勢,前方的路坡度沒有昨夜的高,周遭的樹木灌叢隱約能看見些許小果子掛著。
    呈文將棉被放好到板車上,也看見那片灌叢裏的野果。
    母子二人各自去了摘,隻是量實在不多,兩人將附近能看見的都摘了一遍,也才夠一捧。
    玉儂先給呈文嘴裏塞了幾個。
    “媽,你也吃。”
    呈文也惦記著她,母子倆幾乎是哄著對方吃下這點漿果,為接下來的路程攢下能量。
    帶著濃重澀味的漿果,對於往日的呈文和玉儂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吃下的,如今倒吃得開心。
    推著板車,一腳一腳地踩上石子兒,玉儂再次起程。
    呈文也笑著和玉儂聊起天來。
    “媽,你看這山裏空氣真好啊,我都覺得鼻子格外通暢。”
    “媽,你看那棵樹上有蜘蛛網,有個蜻蜓被掛在上麵了。”
    “媽,咱們走多久能下山呢。”
    “媽,我們一定能走到西邊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