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向城市核心區域的簡易追蹤器，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暫時平靜的假象。
    走廊裏陷入死寂，隻有窗外永恒的城市嗡鳴作為背景音，反而襯得這份寂靜更加壓抑。洛青臉上的興奮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嚴肅，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粗糙的追蹤器外殼。零諾爾茨熔金色的瞳孔中數據流早已平息，隻剩下深沉的冷冽。
    葉雲生最先動作。他一把推開自己公寓的門，聲音沙啞：“進來。”
    三人擠進葉雲生那間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的房間。零諾爾茨反手鎖上門，並迅速從口袋裏掏出幾個不起眼的金屬片貼在門框和牆壁上，微弱的能量波動一閃而過——簡易的信號幹擾和隔音裝置。
    “能源安全委員會…”零諾爾茨靠牆站立，雙臂交疊，聲音壓得極低，“他們負責主能量管網的所有調度和維護。如果有冗餘線路被濫用，他們不可能毫無察覺。”
    洛青將追蹤器放在桌上，指著那穩定指向西北方向的光點：“這玩意雖然糙，但基本原理不會錯。那種扭曲的能量簽名，普通管網裏根本不該有。除非…”
    “除非有權限足夠高的人，在利用職務之便‘喂屎’。”葉雲生接話，語氣帶著憶州式的粗魯和直接。他拿起桌上一個喝了一半的水瓶，灌了一大口，水流順著他下巴滑落，滴在汗濕的胸膛上。“樞機議庭的老家夥們知道多少？”
    “無法確定。”零諾爾茨搖頭，“議庭內部派係複雜。可能是某個派係單獨行動，也可能是默許。修訂條例，或許就是為了給這種‘濫用’提供合法性掩護，或者方便滅口。”
    “媽的，”洛青煩躁地抓了抓他本就亂糟糟的紅發，“還以為抱上麥旋風的大腿就高枕無憂了，結果最大的雷可能就在腳底下？”
    “麥旋風知道。”葉雲生突然道，他放下水瓶，眼神銳利地看向桌上那堆麥塔希洛送來的裝備和晶石，“她肯定知道些什麽。”所以才會突然撒錢，急著把他們武裝起來，甚至不惜硬剛內部安全部隊。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洛青看向兩人，“直接告訴麥旋風？還是…”
    “不能直接告訴她。”零諾爾茨打斷他，眼神凝重，“她雖然站在我們這邊，但目標太大，一舉一動都被盯著。我們告訴她，反而可能打草驚蛇，讓她陷入更被動的境地。甚至…這本身可能就是對方設下的陷阱，逼她有所動作。”
    葉雲生沉默地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望向那片被追蹤器指向的、燈火輝煌的核心區域。巨大的中央能量塔如同冰冷的巨人，俯瞰著整個城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框。
    “得進去看看。”他忽然說，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進去？”洛青一愣，“進哪裏？能源安全委員會？還是樞機議庭？葉子你瘋了吧？那地方守備比聖焰之間還嚴！”
    “不是那些地方。”葉雲生轉過頭，眼神在昏暗的房間裏亮得驚人，“是管網。他們既然用冗餘線路做手腳，入口肯定藏在管網裏。從下麵走。”
    零諾爾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下層管道區。毒蛇幫據點附近肯定有接入點。他們選擇在那裏‘喂養’，不是沒有原因的。”
    “沒錯。”葉雲生點頭，“找到那個接入點，順藤摸瓜。”
    “刺激！”洛青的冒險基因立刻被點燃了，但隨即又垮下臉，“但下麵剛被我們鬧過一場，現在肯定戒備森嚴，而且內部安全部隊那幫黑狗說不定還蹲著呢。”
    “所以不能硬闖。”零諾爾茨走到桌邊，手指在個人終端上快速滑動，調出下層管道區的詳細結構圖——這也是麥塔希洛“讚助”的物資之一。“需要避開主要監控和巡邏路線。毒蛇幫占據多年，肯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通道。”
    她的手指停在結構圖上一處複雜的交叉節點：“這裏。廢棄的03號淨化廠備用管道，入口被大量廢棄物封堵，但結構上應該還能通行。它繞過主要監控區，能直接通往他們據點後方。”
    “規劃路線。”葉雲生言簡意賅。
    零諾爾茨的手指飛快操作，很快將一條曲折的、避開所有已知監控點和巡邏規律的路線圖發到了三人的終端上。
    “裝備。”葉雲生看向洛青。
    洛青立刻來了精神，開始翻找他的寶貝：“煙霧彈、噪音發生器、微型爆破索…夠用！我再臨時改幾個熱能遮蔽器，應該能躲過大部分移動感應器！”
    葉雲生則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夜鴞”雙刀插入腰後特製的刀鞘，那塊“熔火之心”晶石被他用細繩牢牢綁在胸前內襯，澎湃的火能量隱隱透出。他又從床底拖出一個舊背包，裏麵是一些基礎的生存物資和…幾塊壓縮能量塊。
    零諾爾茨調整了一下腕部的銀白色臂鎧，檢查了能量讀數，然後拿起一件深灰色的鬥篷披上，兜帽拉下，能有效隔絕大部分生物掃描。
    一小時後，三人如同幽靈般再次潛入下層管道區。
    這一次，沒有喧嘩，沒有打鬥，隻有無聲而迅捷的移動。零諾爾茨如同最精密的導航儀，不斷修正著前進路線，避開巡邏的探照燈和空中偶爾掠過的無人偵察機。洛青則時不時彈出一些小裝置，短暫幹擾附近的監控探頭或製造一些無關緊要的噪音吸引注意。
    葉雲生殿後，感官提升到極致，警惕著任何可能的威脅。胸前的晶石微微發燙，與他體內的火焰力量產生共鳴，讓他對周圍環境的能量流動異常敏感。
    有驚無險地穿過大半個下層區域，他們終於找到了零諾爾茨所說的那個被廢棄物封堵的管道入口。洛青拿出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出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裏麵散發出濃重的黴味和鐵鏽味。
    管道內部狹窄、黑暗，布滿了鏽蝕和冷凝水。三人隻能彎腰前行，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又迅速被黑暗吞噬。零諾爾茨臂鎧發出微弱的冷光，照亮前路，屏幕上的結構圖和他們實時位置重合，指引著方向。
    走了大約半小時，前方隱約傳來細微的能量嗡鳴聲，以及…人聲？
    零諾爾茨立刻舉手示意停下，臂鎧上的光芒熄滅。三人屏息凝神，貼在冰冷潮濕的管壁上。
    聲音是從管道側壁的一個檢修口傳來的，縫隙裏透出些許光線。
    “…頻率穩定，輸出功率比上次提升了0.3個點。”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記錄。‘飼料’還剩多少？”另一個聲音更冷硬一些。“還能維持三個標準周期。委員會那邊催得緊，要求加大投放量，說‘客人’胃口變大了。”“哼，他們動動嘴皮子容易。這鬼地方能量逸散越來越嚴重，再加大投放，遲早把黑狗的巡邏隊引來！”“少抱怨了，趕緊幹完這班走人。這地方邪門得很，我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盯著…”
    葉雲生和零諾爾茨對視一眼，眼神凝重。果然在這裏！
    洛青無聲地湊到檢修口縫隙邊，將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貼了上去——微型竊聽兼攝像頭。
    很快，他終端上出現了模糊的畫麵：一個不大的、經過改造的密室，裏麵擺放著幾台閃爍著指示燈的能量調節裝置，一根粗大的、明顯是後來接上去的管道從主線路分離出來，連接到一個不斷蠕動的、由暗物質和水晶碎片構成的詭異容器上。兩個穿著維爾納特技術員製服、但沒有任何標識的人正在操作設備。
    那不斷蠕動的容器中心，隱約可見一絲熟悉的、令人不安的黑色物質在流動。
    就是它！
    洛青對葉雲生做了個“動手”的手勢，眼神詢問。
    葉雲生卻搖了搖頭。他指了指那個不斷蠕動的容器，又指了指連接它的異常管道，最後指了指自己，做了一個切割的手勢。
    意思是：目標不是人，是那個容器和管道。他來破壞，零和洛掩護。
    零諾爾茨點頭，手指在臂鎧上快速點動，似乎在準備什麽。
    洛青深吸一口氣，從包裏掏出了幾個看起來就威力不小的銀色圓球。
    葉雲生緩緩抽出“夜鴞”，暗色的刀刃在極度微弱的光線下絲毫不反光。他調整呼吸，胸前的“熔火之心”開始散發出灼熱的能量，被他強行壓製著，隻等爆發的那一刻。
    零諾爾茨伸出三根手指。
    兩根。
    一根！
    “行動！”
    零諾爾茨猛地一掌拍在檢修口旁邊的管壁上！臂鎧藍光一閃！
    「秩序·崩解」！
    嗡——！密室內，所有正在運行的設備指示燈瘋狂亂閃，屏幕瞬間花屏，發出過載的哀鳴！那根異常連接的管道接口處，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怎麽回事？！”“敵襲！！”裏麵的兩個技術員大驚失色！
    幾乎同時，洛青一腳踹開檢修口，將手裏的銀色圓球全都扔了進去！“fire in te！！”他怪叫著縮回頭。
    強光！爆鳴！以及瞬間充斥整個密室的、粘稠得如同實質的幹擾泡沫！
    葉雲生如同黑色的閃電，從洛青讓開的缺口猛地撲入密室！無視了那兩個被幹擾泡沫糊了一臉、正在慘叫掙紮的技術員，直撲那劇烈蠕動、似乎感受到威脅想要暴走的黑觀容器！
    “#憶州粗口#！給老子熄火！”
    “夜鴞”雙刀交叉斬出！刀刃上凝聚的、來自“熔火之心”的狂暴火焰不再是赤紅色，而是壓縮到了極致的幽藍！狠狠斬向那根異常管道與容器的連接處！
    轟！！！劇烈的爆炸聲和能量衝擊波席卷了整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