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傳言不可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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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蕪看著一老一少背著竹簍走遠,擔憂地朝駱悠道:“小姐,阿棋明日若是不來怎麽辦?”
    駱悠道:“他會來的。”
    “小姐為什麽這麽篤定?”
    駱悠收回視線,看了眼手中的草藥:“他有什麽騙我們的理由嗎?”
    綠蕪歪頭思忖:“好像是沒有”,她慢慢也思索過味來,“而且阿棋描述的青霖公子樣貌分毫不差,他肯定是見過青霖公子。”
    目光落到駱悠手中的草藥上,綠蕪添上笑顏:“小姐,奴婢還是第一次見苗疆少年,他長得好俊俏,人也熱心,竟然還給咱們送草藥……”
    “小姐,咱們找個地方,奴婢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綠蕪心思單純,數日擔驚受怕,在這一刻化作煙雲消散,她隻覺得她們運氣真是太好了。
    小姐受傷需要草藥,就有人送來了草藥。
    等明日阿棋把青霖公子帶來,他們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駱悠聽著綠蕪嘰嘰喳喳,眉心卻輕微凝著遠處少年消失在密林裏的身影。
    這個叫阿棋的苗疆少年,當真如他澄澈潔淨的外表一樣無害純粹嗎?
    那幾句嘰裏咕嚕的苗語,當真是他所表達的意思?
    然而心中雖然有懷疑,駱悠也無法在荒無人煙的密林裏拒絕一個可能能帶他們離開苗疆的希望。
    河邊,綠蕪重新替駱悠清洗處理了傷口。
    白日光線更足,綠蕪看著小姐身上斑駁的傷痕,心疼得眼睛濕汪汪的,生怕一個用力把小姐弄疼了。
    駱悠一個被上藥的,反倒比綠蕪這個上藥的看起來更淡然,除了碾碎的草藥抹上皮肉時,脊背輕微的痙攣表達了她的不適,神情並未有所變化。
    不遠處的密林之中,折返回來的少年一直凝望著河邊,將碰過駱悠的手指湊到紅潤的唇邊,憐惜的一一吻過。
    風將樹葉刮得嘩嘩作響,少年身上的銀飾也隨著風聲碰撞出銀鈴聲,像是魔鬼在微笑。
    阿棋給的草藥很有效,駱悠的傷口沒有再繼續潰爛。
    這一晚也是主仆二人逃進密林的幾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晚。
    清晨,駱悠被身體滾燙的體溫灼醒。
    昨日用草藥簡單處理過,但是夜裏林間溫度低,簡陋的破廟並不能阻擋風寒,她現在有些發熱,渾身發軟,沒有力氣。
    綠蕪還在睡,時不時發出細小的呼嚕聲。
    駱悠嘴唇發幹,撐著起身,喝了點水。
    喝完水,她朝破了洞的窗戶往外看,根據這幾日對密林的判斷推測時辰。
    應該是快辰時了。
    依照昨日約定的時辰,阿棋快來了。
    駱悠沒有叫醒綠蕪,她們這幾日不斷奔波遇險,多次險象環生,綠蕪擔驚受怕,累壞了。
    讓她多睡會兒。
    駱悠就這麽坐著等天光大亮。
    綠蕪是被餓醒的,肚子咕嚕嚕的叫。
    她在夢裏吃遍了美食,醒來時,破舊的廟宇和灰暗空氣裏的粉塵告訴她,回到汴京大吃大喝隻是個夢。
    綠蕪垮起個小臉,心裏重重歎了口氣。
    歎完氣捂著肚子朝駱悠那邊看了眼,驚道:“小姐,你醒了,怎麽不多睡會兒?”
    駱悠說:“沒醒多久”,她剛剛也聽到了綠蕪肚子叫的聲音,問,“餓了?”
    綠蕪肚子不爭氣地又叫了聲,她臉頓時紅了,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這算什麽事啊!
    她比小姐年歲大,又是奴婢的身份,可處處卻是小姐照顧著她。
    “等會兒在去山裏轉轉,看能不能弄點吃的”,駱悠說。
    綠蕪點頭,想到什麽,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湊到窗外看:“小姐,什麽時辰了?阿棋今天來的話,咱們能不能找他要點吃的啊?”
    山裏吃的最好的一頓就是狼肉了,但鹽巴都沒有的狼肉,吃到嘴裏還帶著淡淡腥味,綠蕪如果不是餓狠了,斷然不會想吃這種山間行走的凶猛野獸。
    駱悠朝外麵的山道看,迎著晨曦的微光,頎長俊美的少年一步步朝著破廟走近。
    明明離得很遠,但駱悠似乎能看見樂天派少年唇角蕩漾的笑容,和陽光下的向日葵花田一樣朝氣蓬勃。
    身影漸漸走近。
    駱悠打開廟門,綠蕪眼睛亮亮地跟在她身後出來。
    “小姐,阿棋來了!!”
    “咦,那是什麽?”
    人影緩緩臨近。
    看見被綁在一頭野豬身上的青霖,綠蕪眼睛頓時瞪大,嘴巴也張成了個圓形。
    這……這也……
    昨天阿棋不是說把青霖公子背過來嗎?
    怎麽把青霖公子綁在野豬身上……
    山巒之間,霧障彌散。
    野豬背上的青霖臉色慘白,顯然這一路顛簸,讓他的傷腿反複摩擦受損,慘淡的俊臉和凍得烏青的嘴唇,襯得他額心一點朱砂愈發昳麗紅豔。
    阿棋囁嚅道:“抱歉,他有些沉,山路太陡,我擔心路上不小心把他摔了,就牽了家裏唯一一頭小豬,把他帶過來了”。
    “山裏食物不豐,我帶了鹽巴和調料,晚點把這隻小豬殺了,阿妹們這幾日就不用挨餓了。對了,我還給阿妹帶了被褥……”
    少年有些局促不安地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看向駱悠,像是怕她生氣。
    駱悠被扯回視線,看著阿棋:“沒事,多謝你幫我將人帶來,還給了我們食物和被褥。”
    她聲音比昨日更沙啞一些:“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會留在蚩尤廟?”
    “因為他的腿摔斷了呀”,阿棋狹長的眼眸裏充滿了純粹,“如果還想要這條腿,就得先養好腿,才能走出這片密林。”
    兩人說話時,青霖一直看著他們。
    聞言,青霖哂笑道:“將軍不會管我的,她不會在乎我是不是個殘廢。”
    “是吧,駱將軍?”
    青年生得太過俊秀,眼如秋水含波,靜時水麵無瀾,動時水波搖曳,然而深邃的水麵之下,是難以觸及的深沉。
    駱悠沒有搭理青霖,隻是看了若有所思的阿棋道:“我們的確要在此地多留段時日,謝謝你帶來的食物和被褥。”
    說完,去解青霖腿上和豬綁在一起的繩索。
    挪動間碰到了傷處,青霖疼得悶哼了聲:“將軍還真是……”又嘶了一聲,青筋鼓跳,“汴京傳言將軍是溫婉知禮的大家閨秀,看來,傳言不可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