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結婚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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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卷著深秋的涼意,掠過“瀾庭”江景餐廳的落地窗時,被室內暖黃的燈光濾去了寒冽。李默替林溪拉開餐椅,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腕——那裏還戴著去年婚禮上的細銀鐲子,是他用第一筆創業盈利買的,此刻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這家餐廳的主廚是米其林出身,聽說招牌的黑鬆露牛排很合你口味。”
    林溪笑著坐下,淺灰色的針織裙襯得她膚色愈發通透。她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發梢別著的珍珠發卡還是女兒念念上周畫的“媽媽專屬”,用彩繩纏了圈,歪歪扭扭卻透著稚氣。“你倒是有心,還記得我上次隨口提的一句。”
    窗外的江景正漸入佳境。遠處的跨江大橋亮起點點燈火,像條發光的絲帶橫亙在墨色的江麵上;近處的遊船駛過,浪花拍打著堤岸,傳來細碎的聲響。餐桌上的水晶花瓶插著兩支白玫瑰,是林溪最愛的花,花瓣上還凝著水珠,想必是李默特意交代的。
    服務生遞上菜單時,李默的目光落在林溪握著筆的手上——指節處有塊淡淡的淺疤,是去年平台上線前熬通宵改代碼,被碎玻璃劃到的。他喉結動了動,突然開口:“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你拿著筆記本電腦,站在孵化器的走廊裏,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林溪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眼底瞬間漫起笑意:“當然記得。那天你穿了件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頭發亂糟糟的,手裏攥著份皺巴巴的商業計劃書,我問你‘蜂鳥快送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麽’,你緊張得打翻了我的水杯。”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李默剛從物流公司離職,揣著全部積蓄想創業,在孵化器蹲了三天,才等到負責對接的林溪。她穿件白襯衫、牛仔褲,紮著高馬尾,卻比很多西裝革履的投資人更犀利。“你當時臉都紅了,慌忙用紙巾擦我褲子上的水漬,嘴裏念叨著‘我賠你新的’,其實我那褲子才五十塊錢。”
    李默也笑了,指尖劃過菜單上的菜品名,思緒飄回那段日子:他們在地下室辦公,吃了三個月的泡麵,林溪累得在電腦前睡著,他就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第一次談成商戶合作,兩人在路邊攤點了份炒粉,碰著礦泉水瓶當香檳。“後來我送你回家,在你樓下憋了半天,想邀你下次吃飯,結果隻說出‘路上小心’,你當時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是挺傻的。”林溪眼裏閃著光,“但我看見你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寫著‘騎手權益保障細則’,比商業盈利預測還詳細,就知道你不是隻想賺快錢的人。”她頓了頓,聲音軟了些,“而且你掉在我包裏的花瓣,我撿起來夾在了筆記本裏,現在還在。”
    那時李默準備了支白玫瑰,想送她卻沒敢,臨走時不小心掉了片花瓣。沒想到她竟留了這麽久。李默心裏一暖,抬手叫來服務生,點了她愛吃的黑鬆露牛排、奶油蘑菇湯,還有份兒童意麵——本來想帶念念一起來,可小家夥下午在幼兒園玩瘋了,回家就睡熟了。
    菜品陸續上桌,牛排的香氣混著奶油的甜香彌漫開來。李默替林溪切好牛排,把帶筋的部分留給自己,嫩肉推到她麵前:“創業那陣子,總說等穩定了帶你吃好的,結果一拖就是兩年。”
    “現在也不晚。”林溪叉起一塊牛排,放進嘴裏,眼睛亮了起來,“比我想象的還好吃。”她抬頭看向窗外,江麵上的遊船換了盞彩色的燈,映得她的側臉忽明忽暗,“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嗎?是因為平台要不要給騎手買意外險,你說‘成本太高,等規模大了再買’,我跟你吵了一架,摔門走了。”
    李默的動作頓了頓,臉上有些愧疚:“後來你在雨裏找到我,手裏拿著騎手的體檢報告,說‘這個大哥有高血壓,要是出事了,他家裏的孩子怎麽辦’,我才明白,我們做的不是冷冰冰的生意。”那件事之後,他們咬著牙擠出預算,給所有騎手買了意外險,也是從那時起,“蜂鳥快送”的“人性化”標簽漸漸傳開。
    晚餐接近尾聲,服務生端上甜品——一份提拉米蘇,上麵用巧克力醬寫著“一周年快樂”。林溪眼睛微微睜大,還沒等她說什麽,李默已經從西裝內袋裏掏出個絲絨盒子,放在她麵前。
    “打開看看。”他的聲音有些緊張,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
    林溪輕輕打開盒子,裏麵躺著一對情侶手表。表盤是簡約的圓形,銀灰色的表殼,表盤中央有個微小的蜂鳥圖案,翅膀處鑲嵌著細碎的藍寶石,在燈光下閃著微光。表帶是柔軟的牛皮,內側刻著一行小字:“2023.10.26一起看時間流淌”。
    “這是定製的,表盤裏的蜂鳥,是我們平台的 LOGO。”李默解釋道,“表帶的皮料是意大利的,我選了最耐磨損的款,以後我們戴著它,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等念念長大,一起變老。”
    林溪拿起女款手表,指尖劃過內側的刻字,眼眶瞬間紅了。她抬頭看向李默,他的眼神裏滿是期待,像當年在孵化器裏等待她答複的模樣。“我很喜歡。”她的聲音帶著些哽咽,“幫我戴上好不好?”
    李默拿起手表,小心翼翼地繞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很細,表帶剛好貼合,手表的重量很輕,卻像承載了無數時光。他又戴上男款,兩隻手表放在一起,蜂鳥圖案對著彼此,像是在比翼齊飛。“以後不管多忙,看到這手表,就想起今天,想起我們說好的‘一起’。”
    林溪點點頭,握住他的手,兩隻戴著情侶手表的手交疊在一起,表盤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暖得人心頭發顫。“好,一起變老。”
    離開餐廳時,已經是晚上十點。江風比傍晚更涼了些,李默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林溪肩上。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混著淡淡的雪鬆香水味,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念念應該還沒醒,剛才媽發消息說,她睡前還在問‘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回家的路不算遠,車子駛過熟悉的街道,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林溪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掠過的夜景,手裏把玩著李默的手,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敲鍵盤、握方向盤磨出來的,是他為這個家打拚的痕跡。
    推開家門時,屋裏靜悄悄的,隻有玄關的夜燈亮著淡淡的光。婆婆已經睡了,留了張字條放在鞋櫃上:“念念喝了奶睡的,蓋了小被子,別吵醒她。”李默躡手躡腳地換了鞋,示意林溪先去洗漱,自己輕手輕腳地走進兒童房。
    念念躺在床上,蓋著印有小兔子圖案的被子,小臉蛋紅撲撲的,睫毛長長的,像兩把小扇子,蓋在眼下。她的小拳頭攥著個毛絨蜂鳥玩具,是李默上次去外地出差買的,據說每晚都要抱著睡。呼吸聲很輕,像小風吹過樹葉,偶爾哼唧兩聲,又沉沉睡去。
    林溪洗漱完走進來,看見李默蹲在床邊,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她走過去,輕輕靠在他肩上,兩人一起看著女兒的睡顏,心裏滿是柔軟。“昨天老師說,念念在幼兒園畫了我們三個人,她把自己畫在中間,說‘爸爸媽媽是我的超人’。”林溪的聲音壓得很低,怕吵醒女兒。
    李默握住她的手,指腹劃過她手腕上的手表:“等她長大了,我們帶她去看海,去爬長城,告訴她我們是怎麽一起創辦蜂鳥的,怎麽一起熬過最難的日子。”
    從兒童房出來,兩人都放輕了腳步。主臥的月光很好,透過薄紗窗簾,灑在淺灰色的床單上,泛著淡淡的銀輝。林溪坐在床邊,剛要拿睡衣,就被李默從身後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帶著淡淡的紅酒味,是晚餐時喝的那杯勃艮第。
    “秀娥……”他下意識喊出當年的昵稱,又趕緊改口,“溪溪,今天謝謝你。”
    林溪轉過身,指尖劃過他的臉頰,他的胡茬剛冒出來,有些紮手,卻很真實。“謝我什麽?謝我陪你吃了頓晚飯?”她的聲音帶著笑意,眼神裏卻滿是溫情。
    李默沒說話,低頭吻住她的唇。他的吻很輕,帶著紅酒的醇香和提拉米蘇的甜意,從唇瓣慢慢移到額頭,再到眼角。林溪閉上眼睛,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更緊地貼向他。他的手掌順著她的脊背往下滑,摸到她腰側的舊傷——那是創業初期,她陪騎手送急診藥,摔下電動車留下的,雖然已經淡了,卻成了他心裏的牽掛。
    “還疼嗎?”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些沙啞。
    林溪搖搖頭,指尖劃過他的後背,那裏也有塊疤,是去年為了保護被車蹭到的騎手,自己撞在護欄上留下的。“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情侶手表的表盤閃著微光,指針悄無聲息地走著。李默的動作很輕,像在嗬護一件稀世珍寶,從她的肩膀到腰腹,每一寸觸碰都帶著珍惜。林溪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與自己的心跳漸漸同步。
    沒有急切的索取,隻有細水長流的溫情。他的手掌貼著她的皮膚,能感覺到她的體溫,還有時光留下的痕跡;她的指尖劃過他的手繭,那是他們一起打拚的證明。“李默,”她的聲音帶著些喘息,“有你和念念,我很幸福。”
    李默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手臂緊緊摟著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我也是。”他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以後每個紀念日,我們都這樣,一起吃飯,一起看念念睡覺,一起變老。”
    月光漸漸移到床尾,照亮了床單上的褶皺,像時光的紋路。兩人相擁著躺在床上,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窗外的江風偶爾傳來聲響,卻擾不了這滿室的溫馨。林溪摸著手腕上的手表,表盤的蜂鳥圖案像是活了過來,在月光下展翅欲飛。
    不知過了多久,李默輕輕起身,想去給她倒杯水。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兒童房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念念醒了。他趕緊走過去,看見小家夥揉著眼睛坐起來,小嘴巴癟著,像是要哭。“念念乖,爸爸媽媽在。”
    念念看見他,眼睛一下子亮了,伸出小胳膊要抱:“爸爸,媽媽呢?我夢見蜂鳥飛啦!”
    林溪也走了過來,把女兒抱在懷裏:“媽媽在這兒。念念乖,再睡會兒好不好?”
    念念趴在她的肩上,小手指了指林溪手腕上的手表:“媽媽,這個好看!是爸爸送的嗎?”
    “是呀,”林溪笑著點頭,“爸爸送媽媽的紀念日禮物,念念喜歡嗎?”
    念念點點頭,小腦袋在她肩上蹭了蹭,很快又睡著了。李默接過女兒,把她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又替她把毛絨蜂鳥玩具塞回手裏。
    回到主臥時,月光已經爬上了床頭。林溪靠在床頭,看著李默走過來,笑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他躺下後,她靠在他懷裏,兩隻戴著情侶手表的手交疊在一起,放在他的胸口。“你看,我們的手表走得一樣快。”
    李默低頭看了看,兩隻手表的指針同時指向十一點半,蜂鳥圖案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因為它們是一起的,就像我們一樣。”
    窗外的江風漸漸停了,屋子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還有手表指針“滴答”的聲響。林溪閉上眼睛,靠在李默的懷裏,心裏滿是幸福——她想起第一次見麵時他的緊張,想起創業時的泡麵時光,想起女兒出生時他的眼淚,想起此刻手腕上的手表,這些片段像珍珠一樣,串成了他們的時光。
    李默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吻了吻她的額頭。他知道,未來還有很多個紀念日,還有很多需要一起麵對的挑戰,但隻要身邊有她,有念念,有這兩隻同步的手表,就什麽都不怕了。
    月光靜靜地灑著,把這滿室的溫情裹得緊緊的。手表的指針還在“滴答”走著,記錄著他們的幸福,也預示著未來的每一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