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瓷疑雲,初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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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過窗欞灑入屋內。
沈知微睜開眼,眼底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清醒的冷冽。昨夜後半夜,她幾乎未曾入睡,腦海中反複推演著各種可能。
枕邊那個白瓷小瓶靜靜立著,在晨光中泛著溫潤卻令人不安的光澤。
她最終還是沒有動用裏麵的藥液。在無法確定陳嬤嬤真實意圖前,任何來自外部的“好意”都需慎之又慎。
起身梳洗後,她將小瓶謹慎地收在了妝匣底層。
碧竹送來早膳時,沈知微留意觀察著她的神色。碧竹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仿佛昨夜那驚心動魄的窺探,隻是沈知微一個人的幻覺。
沈知微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安靜地用著清粥小菜。
飯後,她照例去照料“綠雲”。手指拂過葉片時,她刻意再次感受了一下那片被動過的土壤,確認了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捕捉的情緒殘留,如同蛛絲般縈繞在花盆周圍——不是碧竹和阿月那種平靜,也不是陳嬤嬤的沉肅,而是一種混合著謹慎、好奇和一絲……陰冷的窺探欲。
這感覺轉瞬即逝,卻讓沈知微後背微微一涼。
她的“共情”能力,似乎對殘留的強烈情緒也能有所感應?雖然模糊,但足以印證昨夜並非虛驚。
是誰?到底是誰?
她按捺住心頭的悸動,麵上依舊是一派溫順安然,甚至拿起一旁的小剪,哼著不成調的鄉間小曲,慢悠悠地繼續修剪並不存在的枯葉,仿佛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遭暗流毫無所覺。
她在釣魚。釣那條藏在暗處、對她產生了興趣的魚。
一整天,她都維持著這種看似鬆懈的狀態,或在院中慢步,或倚窗看書,眼神卻時刻保持著最高警惕。
然而,一整天都風平浪靜。除了阿月中間來送過一次茶水,再無他人踏足靜蕪院。
傍晚,陳嬤嬤再次準時出現。
她先是查看了蘭草,目光在那片土壤上再次短暫停留,隨即看向沈知微,語氣平淡無波:“昨夜可還安好?”
沈知微心中猛地一凜。陳嬤嬤為何特意問起昨夜?是例行關懷,還是……她知曉什麽?
她抬起眼,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依賴和不安的柔弱:“多謝嬤嬤關懷,昨夜……昨夜似乎總聽到些細微聲響,心中害怕,未能安眠。”她巧妙地將自己“聽到聲響”與“害怕”聯係,顯得合情合理,並未直接指控什麽。
陳嬤嬤深不見底的眼眸看著她,沉默了片刻。那股沉肅的情緒裏,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了然,甚至……一絲幾不可查的冷意。
“府邸年久,夜間有些鼠蟻動靜也是常事。”陳嬤嬤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給你的安神藥,為何不用?”
她注意到了妝匣並未動過。
沈知微垂下眼睫,聲音更輕,帶著幾分怯懦和不好意思:“嬤嬤厚賜,本不該推辭。隻是……隻是我自小體弱,對外來之藥有些畏懼,怕承受不住藥性,反添麻煩,故而未敢擅用。”
她將不用藥的理由歸結於自身膽怯和體弱,既全了對方的臉麵,也保全了自己,聽起來毫無破綻。
陳嬤嬤盯著她看了幾息,忽然道:“你倒謹慎。”
這話聽不出是讚是諷。
沈知微隻是將頭垂得更低,一副惶恐模樣。
“既如此,”陳嬤嬤從袖中又取出一個更小些的錦囊,並非藥瓶,“此乃曬幹的茉莉與萱草,縫製而成,有寧神之效,置於枕畔即可,於身體無害。”
沈知微微微一怔,接過那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錦囊,這次的道謝帶上了幾分真實的意外:“多謝嬤嬤費心。”
陳嬤嬤今日的態度,似乎比前兩次更為……主動?甚至接連兩次給予助眠之物。
這反常的舉動,讓沈知微心中的警鈴大作。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靜蕪院偏僻,你初來乍到,心有不安也是常理。”陳嬤嬤語氣依舊平淡,“好生待著,莫生事端,自有你的安穩。”
這話聽起來是告誡,卻又像是一種隱晦的承諾。
沈知微恭順應下:“是,謹遵嬤嬤教誨。”
陳嬤嬤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沈知微握著那枚小小的、散發著自然花香的錦囊,看著她消失在院門口的灰色背影,眉頭微微蹙起。
陳嬤嬤定然知道些什麽。關於昨夜的窺探,甚至可能關於窺探者是誰。
她的舉動,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警告?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試圖探究?
而這錦囊,是第二次示好,還特意換了更“安全”的方式,是為了取信於她?還是另有所圖?
這座質子府,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每一條看似平靜的路徑後都可能隱藏著陷阱或機遇。
她將錦囊小心收好,並未立刻使用。
夜幕再次降臨。
沈知微將錦囊放在枕邊不遠處,清雅的香氣淡淡彌漫開來,確實有舒緩神經之效。但她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
然而,這一夜,風平浪靜。
那詭異的腳步聲再也沒有出現。
仿佛昨夜的窺探,真的隻是一場幻夢,或因陳嬤嬤的介入而暫時中止。
沈知微卻不敢有絲毫放鬆。
她知道,暗流從未停止湧動,隻是暫時潛入了更深的水底。
而她,不能永遠被動地待在這靜蕪院裏,等待未知的審判或施舍。
她需要主動出擊。
次日,當碧竹送來早膳時,沈知微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而是主動開口,聲音溫軟卻帶著一絲堅持:
“碧竹姐姐,我在此叨擾多日,心中實在不安。不知可否請示殿下,允我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哪怕是灑掃庭院、縫補衣物,也好過終日無所事事,白吃白住,令我心難安。”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懇切,將一個想要努力體現自身價值、減少內心負罪感的柔弱形象演繹得恰到好處。
碧竹顯然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愣了一下,才道:“殿下並未有此吩咐。姑娘是客,安心住下便是。”
“我知道殿下寬厚,”沈知微語氣低落下去,帶著些許自嘲,“可我並非什麽貴客,隻是個無處可去的麻煩。若不能做些事情,實在……於心難安。還請姐姐代為通傳一聲,無論殿下允與不允,我也算盡了心。”
她將姿態放得極低,理由也充分合理——一個寄人籬下者想要減輕心理負擔的樸素願望。
碧竹看著她沉默片刻,終於道:“我會將姑娘的話帶到。”
“多謝姐姐。”沈知微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她知道,這小小的請求,就像投入湖麵的又一粒石子。
她很好奇,蕭玦會如何回應。
而這,或許是她走出靜蕪院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