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章 埋藏在心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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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沉魚推開院門,午後的日光有些晃眼。
    半天沒動靜,以為小師妹出了事,莫然差點衝了進去。
    門哢嗒開了,莫然猛地刹車。
    見她出來,立刻湊上前。
    “師妹你可算出來了!師父那邊催得緊。”
    他話音戛然而止,盯著她的臉,“你臉色怎麽這麽差,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和水鬼不相上下。”
    他下意識想伸手探她額頭。
    李沉魚微微側身避開,扯出一個短促的笑。
    “沒事。掃了半天地,有點累。”
    她邊說邊快步往前走,不欲多言。
    莫然跟在她身側,撓撓頭:“也是,那幫靈門的丫頭片子是不是又找你麻煩了?我就說俞桉那小子靠不住,看著人模狗樣,關鍵時候屁用沒有!”
    他語氣憤憤,帶著點事後諸葛亮的埋怨。
    “你也覺得他人模狗樣是吧。”
    李沉魚總算找了一個有眼光的人。
    “唉,算了,他後來也算幫了我。”
    她咽下後麵的話,手腕被攥緊的痛感隱約還在。
    【宿主,俺屏蔽了你的情緒和疼痛,怎麽樣,好受了嗎。】
    李沉魚輕輕點著頭。
    莫然顯然不信,嗤了一聲:“得了吧,他能安什麽好心,肯定是看你爹回來了才裝樣子,師妹你可別被他騙了!。”
    他湊近些,壓低聲音,“我跟你說,你得離他遠點,那家夥邪門得很。”
    李沉魚腳步未停。
    “師兄,爹爹心情如何。”
    她巧妙地將話題拽回正軌。
    “啊?哦!”
    莫然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臉上露出幾分邀功的興奮。
    “師父剛回來時是挺著急的,不過看我把你遇襲的事處理得妥妥當當,臉色就好多了,你放心,通靈草肯定拿到了,師父這次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李沉魚安靜地聽著,偶爾嗯一聲,表示在聽。
    她的心思卻早已飛向大殿,飛向那株能改變她困境的靈草。
    大殿的飛簷已在眼前。
    莫然還不忘提醒:“師妹你以後修煉有著落了。”
    李沉魚修煉等級低,一個原因是不學無術,另一個原因是靈根殘缺,很難奠基,其實更大原因是不學無術。
    莫然說完了才想起這回事,尷尬的撓撓頭。
    另一邊,俞桉摔上房門,背抵著冰涼的門板站了片刻。
    屋內光線晦暗,他胸口那股無處發泄的暴戾仍在橫衝直撞,指尖抑製不住地輕顫。
    他走到角落,拎起冷水桶,將整桶水嘩啦一聲倒入浴桶,水花濺濕了地麵。
    俞桉扯下沾染塵土與零星暗紅的外袍,將自己沉入刺骨的冷水中。
    寒意針一樣紮進皮膚,卻壓不下心頭那點邪火。
    他用力擦洗著手臂,仿佛要搓掉什麽不存在的汙跡,動作粗暴,皮膚很快泛起大片紅痕。
    蘇禾不喜歡他身上有血味。
    這個念頭冒出來,讓他動作頓了一瞬。
    可隨即,另一個縹緲記憶碎片猛地刺入腦海。
    似乎有個人,也曾這樣皺著眉看他。
    “我不喜歡你流血。”
    那聲音很模糊了,連同那人的樣貌都褪了色,像隔著一層濃霧。
    他隻依稀記得,那人很愛笑,看人時眼睛彎彎的。
    甚至最後那一刻,她死的時候,好像也是帶著笑消失的。
    他猛地從冷水中抬起頭,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和黑發不斷滾落。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片虛影從腦子裏甩出去。
    死了就是死了。
    他告訴自己,指節捏得發白。
    他撈過布巾,更用力地擦拭身體,幾乎帶著一種自虐般的狠勁,直到皮膚泛起一片灼熱的刺痛,才仿佛終於冷靜下來些許。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俞桉將頭埋進水裏,試圖不讓自己想她。
    她已經死了。
    ……
    李瀟風塵仆仆趕回宗門,一聽到寶貝女兒遇襲的消息,連口氣都沒喘就衝了過來。
    一進門,就見李沉魚臉色蒼白地靠在椅子裏,莫然正小心翼翼地給她手臂上的傷口上藥,旁邊銅盆裏的水都被染紅了。
    第一次見閨女傷得這麽重,臉上還帶著未消退的淺疤,李瀟的心疼得直抽抽,胡子一翹,眼睛一瞪,怒吼聲震得房梁都在抖:“是哪個天殺的魔崽子幹的!老子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李沉魚正昏昏欲睡,被這炸雷般的聲音嚇得一激靈,看清來人後,憑著記憶軟軟地喚了一聲:“爹……”
    這一聲虛弱無比的“爹”,叫得李瀟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摟住女兒,聲音瞬間柔了八個度:“誒呦呦爹的魚寶啊!是爹不好!爹不該出去這麽久!嚇壞了吧?疼不疼啊?”
    他仔細看著女兒的臉和手臂,心疼得無以複加。
    莫然在一旁連忙解釋:“師父,那魔族是從宗門天牢裏逃出來的,因為護宗大陣的緣故困在了附近,恰好撞見了正在受罰掃地的小師妹……”
    他語氣憤憤不平,“當時靈門的那個俞桉也在場,偏偏就師妹受了重傷,他卻毫發無損!”
    仙界三大宗門,蘭陵,璿璣和玄武。
    蘭陵內部兩個內宗,分別是主修靈力功法的靈門和藥材靈丹的藥門。
    修仙境界從低到高是煉體期、煉氣期、築基期、結丹期、元嬰期、化神期、合道期、大乘期、渡劫期。
    作為外宗弟子的李沉魚和俞桉,一個不學無術,一個心思不善,自然都是煉體期。
    蘇禾是結丹,這個年紀達到如此修為的已是佼佼者,可天之驕子謝青釉早已是元嬰巔峰。
    謝青釉、蘇禾還有俞桉都是靈門的,不過幾年前因為謝青釉的天資大放光芒,被掌門選為繼承人調到了長老閣。
    李瀟一聽,想都沒想就護犢子:“那肯定是因為我們魚寶太出色、太引人注目了!魔族當然挑顯眼的下手!那個叫什麽俞的小子,普通弟子一個,魔族估計都沒正眼瞧他!”
    李沉魚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胸口震動牽動了傷口,又讓她嘶嘶抽氣。
    怪不得原主能養成那般性子,有這樣一個毫無原則兜底的爹,想不驕縱都難。
    笑過之後,李瀟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金絲軟布層層包裹的東西。
    打開後,一株流光溢彩、散發著純淨溫和氣息的仙草呈現出來。
    “魚寶,看爹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李瀟獻寶似的將通靈草遞到女兒麵前,“今晚就用秘法把它吸收了!以後爹就算不在身邊,咱魚寶也能有自保的能力了!”
    沉寂了許久的係統瞬間活躍起來:【叮!檢測到極品通靈根草!宿主!你的破靈根有救了!吸收它!快吸收它!】
    李沉魚眼中也迸發出驚喜的光芒。修補好靈根,隻要她勤加修煉,就有希望在三個月後的宗門大比中進入前十,從而晉升內宗!
    到了內宗,接觸謝青釉的機會將大大增加,日久生情……或許並非不可能。
    李瀟愛憐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看著那株通靈草,眼中滿是期盼。
    忽然,他想起一事,問道:“魚寶,爹還聽說你在後山藥山被奇怪的蟲子咬了?現在怎麽樣了?還疼不疼?”他看向女兒的臉,那疤痕已經很淺了。
    係統立刻在她腦中傲嬌地哼了一聲:【哼!當然不疼了!也不看看是誰在幫你修複!本係統出馬,保證你的臉蛋很快就能恢複得比上一世還驚世駭俗!】
    莫然也湊過來,托著腮幫子,一臉好奇:“對啊師妹,都說那是晏城疫蟲,可這才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古籍上不是說疫蟲之毒會導致傷口發膿潰爛,極難醫治嗎?”
    “你這臭小子!”李瀟抬腳就輕踹了一下莫然的屁股,“就盼著你師妹不好是吧?”
    “哎喲師父我哪敢啊!我就是好奇,純屬好奇!”莫然捂著屁股跳開。
    李沉魚收斂心神,開口道:“爹,蘇禾師姐已經奉命前往晏城調查了,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我想……咬我的可能並非真正的疫蟲。”
    李瀟聞言,神色也嚴肅了幾分,捋著胡子沉吟道:“嗯,說得有理。晏城疫蟲之禍早已在百年前就被徹底平息,按理說不應再現才對……”
    李沉魚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複雜的思緒,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