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俞桉的心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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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桉!”
    李沉魚循著那狂暴能量波動趕來時,隻見俞桉的居所已被一股駭人的白紫雙色氣旋徹底籠罩。
    她剛靠近房門,那相互排斥、激烈碰撞的仙靈之力與精純魔氣便如同被激怒的凶獸,猛地向外爆發,形成一股毀滅性的衝擊波。
    李沉魚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慘叫著被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狼狽地滾了數圈,側腰猛地磕在冰冷的石階棱角上,鑽心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係統見到淹沒在白紫煙霧的俞桉,不妙道:【完了完了,高階魔氣完全排斥靈力,大壞蛋一時間掌握不住兩個修為帶來的衝撞,再這麽下去,怕是要心脈爆破而亡啊。】
    李沉魚:“你不是說他可以仙魔雙修的嗎。”
    【萬年前魔神便是雙修者,魔神憑借仙魔二力在三界大開殺戒,無一人能阻攔,還是主神下界才拯救了蒼生。】
    【但那是魔神!俞桉的情況不同,他本質是高階巔峰魔族,魔元強橫,如今仙道修為卻被強行提升至築基期,兩股力量都有了雛形意識,正在他體內爭奪主導權!這不是修煉,這是戰爭!誰贏誰才能活下來!】
    “不行,他會死的。”李沉魚:“可有辦法救他?”
    係統發出滋啦的電流聲:【正在緊急搜索解決方案……數據庫紊亂……匹配中……】
    李沉魚看了看四周,還好俞桉人緣差,沒有幾個同門願意和他住在一塊,偌大的宿舍隻有他一人。
    她摘下腰間的護身玉佩,本想著能護一時是一時,可玉佩觸及到魔氣又縮了回來。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時,俞桉紫眸看向了她,大手一攬,衣袖翻轉,掐訣帶著她離開了蘭陵宗。
    【喂!大壞蛋,快放開宿主!】還沒搜索到結果的係統見此情形慌了。
    當李沉魚從眩暈中蘇醒時,一股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幾乎將她熏暈過去。
    她睜開眼,觸目可及皆是魔族屍體,死相很慘,瞪著白瞳,缺胳膊少腿,傷口像是被強行撕開的,空氣中飄蕩著血氣。
    這裏……是魔界的某個角落?
    她顫抖著推開壓在身上的一具尚且溫熱的魔族屍體,那屍體翻倒時,頭顱竟咕嚕嚕地滾落下來,恰好停在她麵前,那雙死不瞑目的白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嘔。”李沉魚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她抬頭望去,隻見這片地域的魔族幾乎已被屠殺殆盡。
    屍體堆積成一座座小山,而在最高的一座“屍山”頂端,俞桉每一次出手都帶著令人膽寒的殘忍,徒手便能將撲上來的魔族撕成兩半。
    每殺一個,他眼尾那抹妖異的紅色就愈發濃豔。
    仙魔二氣的衝撞顯然徹底激發了他深埋的本性,涼薄、暴虐、嗜殺。
    【宿主!宿主你終於醒了!】係統帶著哭腔的電流音響起。
    【嗚嗚嗚嚇死我了!還好有靈魂契約的強製保護機製,要不然係統真的要在這些屍塊裏拚湊你的身體了!大壞蛋他完全瘋了!】
    李沉魚心有餘悸。
    若非她每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下達“不得傷害她”的命令,憑借靈魂契約的絕對執行力,此刻她早已和這些魔族一個下場。
    “俞桉現在情況到底怎麽樣?這種狀態對他本身有沒有危險?”李沉魚看著那個在屍山血海中起舞的瘋狂身影,聲音發顫。
    【非常不樂觀!】
    係統語氣嚴肅。
    【力量還在持續對衝消耗,殺戮隻是他發泄本能的途徑,並非解決之道。現在的俞桉展現的是剝離所有偽裝後的原始本性,一旦力量耗盡或被反噬,後果不堪設想!而且……】
    係統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宿主你看他。】
    隻見俞桉單手撈起一個試圖逃跑的低階魔兵,另一隻手如利刃般直接穿透其胸膛,下一秒,他竟徒手攥住了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髒!
    他癡迷地看著手中溫熱的器官,甚至用它擦拭了一下濺到臉頰的鮮血,隨即五指猛地收攏!
    “噗嗤!”
    心髒瞬間被捏爆,肉醬和血液四濺開來,將他剛剛擦過的臉染得更紅。
    他似乎覺得很有趣,發出一聲低沉的笑,身影一閃,又撲向了下一個獵物。
    李沉魚臉色蒼白,胃裏再次翻湧:“死變態,病嬌瘋子。”
    【宿主,你真的還要救他嗎?】
    係統遲疑道,【這樣的存在,對三界而言,恐怕是百害而無一利。】
    李沉魚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滿鐵鏽味的空氣,再睜開時,眼神變得複雜卻堅定:“救。”
    她像是在說服係統,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他現在還不能死。有靈魂契約在,他是我目前最強的武器和護身符。想要完成攻略任務,活著回到現實,我需要他的力量。”
    【好吧……】(つ﹏<。
    係統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方法有一個,但極其危險。你需要主動進入他的意識深處,找到他被本能和混亂淹沒的核心意識,並喚醒他。隻要他的主意識在識海裏恢複清醒,就能逐步掌控現實中暴走的力量。】
    【不過宿主你要小心,】
    係統補充道,【經探測,大壞蛋的意識世界完全由他過往最痛苦、最灰暗的記憶碎片構成,那裏是他的心魘。】
    “我明白了。”李沉魚點頭,眼神決絕。
    俞桉的意識世界光怪陸離,仿佛一條破碎而漫長的時間長廊。
    兩側懸浮著無數大小不一的記憶碎片,如同一個個閃爍的窗口。
    從出生起便被視作不祥孽障,在冷宮般的環境中掙紮求生,到後來淪落靖安侯府為奴,受盡屈辱折磨。
    李沉魚的靈識在這些碎片前緩緩掠過,心情愈發沉重。
    直到她走到關於“靖安侯府”之後的記憶區域,卻發現那裏出現了一大片突兀的、溫暖的空白。
    “這裏為什麽是空的?”李沉魚感到疑惑。
    係統的光團閃爍了一下,輕聲解釋:【這裏是灰暗世界,空白往往意味著那段時光對他而言,是罕見的、甚至唯一的幸福與光亮。】
    它沒有明說,但那幸福因何而來,彼此心照不宣。
    李沉魚的心猛地一揪,來不及細想,靈識已穿越那片空白,抵達了長廊的盡頭,也是俞桉意識最深處的灰暗記憶。
    眼前的景象驟然清晰。
    紅得似血的楓葉漫山遍野,本該是絢爛的秋景,此刻卻彌漫著絕望的死氣。
    山穀中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屍體,山穀中央,少年模樣的俞桉,一身紫衣已被鮮血和汙漬浸透,他正死死地抱著懷裏一個穿著粉嫩衣裙的少女。
    山穀的風很大,吹動著少年淩亂的發絲,那些發絲沾了血,黏在他的臉頰和少女冰冷的皮膚上。
    他一向倔強挺直的脊梁,在此刻徹底坍塌,彎曲成一個絕望的弧度,仿佛要將自己卑微到塵埃裏。
    李沉魚的靈識靜靜懸浮在不遠處,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她對這一幕太熟悉了。這是百年前,她作為薑扶楹,攻略失敗,死在他懷裏的那一天。
    原來他人生中最灰暗、最無法釋懷的時刻,定格於此。
    係統愣住了,下意識去看宿主的表情。
    李沉魚隱晦不明的目光一直在那到紫影身上,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