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玉令顯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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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強見到黃鵬下車時摔了
    不顧瞎眼的傷勢,他慌忙推開眾人,第一個跑過去攙扶,“表哥您慢點,何必這麽慌張?不過是幾個潑皮無賴而已,您在馬車上坐著就好。”
    他一邊攙起黃鵬。
    一邊惡狠狠地朝楊安兩人罵道:“你們這兩個生瘟的賤種,也敢管我們煙花坊的閑事?害得東家受驚摔了這麽大一跤,看老子待會怎麽收拾……”
    話還沒說完。
    黃鵬的臉色已經由綠轉紫,整個人氣得幾乎冒煙。
    他怒吼道:“放你媽的屁!”
    猛地一腳踹開張強。
    掄起那如豬蹄般粗壯的巴掌,狠狠扇在張強臉上。
    黃鵬也有修為在身。
    這一巴掌直接將張強扇的臉砸地上,貼著地飛出兩三丈遠才停。
    等張強從雪地裏把頭抬起來。
    半張臉的臉皮差點被打爛,滿嘴牙齒更是碎了大半,被打懵的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挨打,到底哪裏做錯了。
    還不等他從地上爬起來。
    張強驚恐地看到,黃鵬打完他後渾身肥肉顫顫巍巍跑到那兩個“鬧事”的家夥麵前,點頭哈腰地賠笑道:“兩位貴人莫要生氣!剛剛那個雜役,是我們煙花坊新來的!”
    “根本不是我表弟!”
    “我都不認識他!”
    “那廝不懂事口無遮攔得罪了兩位,對不是我們煙花坊指使的!跟我們煙花坊沒有半毛錢關係!
    “小人在這兒給您賠罪了!”
    說著,黃鵬先是向楊安、李岩深深一拜,而後起身時,十分懂眼色地從袖口裏摸出一大遝銀票。
    粗看一眼。
    每張銀票都是百兩銀子,這一遝下來少說也有一二十張,諂媚的往李岩手裏塞去。
    一股冷氣從尾椎骨直直躥到天靈蓋。
    張強終於意識到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這兩人是黃鵬都要巴結的人,他卻給得罪了!
    恐懼讓他臉上的疼痛都減輕了!
    為了活命。
    張強忍著苦痛一邊狠抽自己那張血淋淋的臉,一邊跪在地上求饒道:“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貴人!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貴人!”
    楊安懶得看他。
    將鄭飛還有鄭獵戶都扶了起來。
    李岩向來秉公執法,鐵麵無私。
    哪裏會收黃鵬的錢?
    他一把擋開黃鵬冷冷質問道:“本官再問你一遍,為什麽打人?為什麽要私鬥!快如實招來!!”
    李岩氣勢威嚴,壓迫感十足。
    黃鵬被這股氣勢一壓,頓時汗流浹背,手裏的銀票都濕了,他咽了口唾沫支吾道:“沒…沒什麽…就是一點小糾紛而已。”說著,他趕忙給鄭守田父子使眼色,示意他們幫忙圓場。
    鄭守田心道。
    凶獸肉如鹽鐵一般。
    都是由朝廷管控嚴禁私人買賣。
    黃鵬能得這樣的生意,背後定然有官府背景,若是把事情鬧大恐怕會牽連李岩。
    念及此。
    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道:“多謝李不良!確實如黃東家所說,隻是些小糾紛而已。”
    小糾紛能把人打成這樣?
    而且就看剛才的架勢。
    那群人分明要把鄭飛往死裏打,看出鄭守田沒說真話,李岩道:“鄭兄不必顧慮,若有冤屈盡管說出來,我一定給你做主!”
    怕李岩惹火上身。
    鄭獵戶心裏感動卻連連搖頭。
    楊安有心幫他們出頭,見鄭獵戶不說真話,便問鄭飛道:“鄭飛兄弟,你剛才說他們欺負你是怎麽回事?”
    鄭飛是個上下通透的直性子。
    最是藏不住事。
    憋了一肚子委屈的他聽楊安問自己,頓時就忍不住了,怒指著黃鵬,還有跪著抽自己耳光的張強恨搭道:“安哥,就是他們欺負人!”
    鄭守田大驚失色。
    趕忙伸手去捂兒子的嘴,卻因身受重傷沒攔住,鄭飛紅著眼眶與楊安倒苦水道:“安哥!你不知道!俺和爹帶來的黑鷹腿,就算去掉羽毛和骨頭,最少也有五六百斤,他們非說隻有兩百斤,隻肯按兩百斤的價格算錢!”
    “故意坑俺們銀子!”
    “俺們急等著這筆錢救娘性命,爹苦苦相求都給他們磕頭了,這個姓黃的就是不給,還誣陷俺們是無賴,讓人打俺們!”
    鄭飛越說越激動。
    到最後聲音裏又帶上了哭腔。
    聽完這番話,李岩本就陰沉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看向鄭守田,沉聲道:“鄭兄,當真如此?”
    事到如今,鄭飛已經把話說盡。
    鄭守田也隻能無奈點頭。
    一旁的黃鵬嚇得心髒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急忙辯解道:“大人!貴人!不是這樣的,真的隻是誤會……”
    “不必多說!”李岩冷聲打斷,“本官不會輕信一麵之詞。去,把那黑鷹腿搬出來!重新找個秤,放在上麵秤上一秤!真相如何一切自有定論!”
    一聽要驗黑鷹腿。
    黃鵬渾身僵硬,那動過手腳的秤、被壓價的黑鷹腿。
    如何經得起查驗?
    李岩見他不動嗬斥:“沒聽見本官的話?怎麽,還要本官親自去取?”
    沒辦法了。
    黃鵬隻得硬著頭皮讓幾個手下把那黑鷹腿抬了出來,放在眾人麵前的雪地裏,真會黑鷹腿還未褪去毛皮。
    看到鷹腿的瞬間楊安頓時愣住了。
    黑鷹是他親手獵殺。
    對其何其熟悉,別的不說就墜下懸崖摔斷的爪子都一模一樣!打眼一看他便知道這鷹腿就是自己宰殺的那一頭。
    我獵殺的黑鷹怎麽成鄭伯伯……
    結合鄭飛剛才所說。
    楊安稍微思索大概清楚了其中緣由,想來是鄭伯無意間發現了他藏的黑鷹,鄭伯母重病在身,缺錢沒有辦法這才拿了一條腿。
    旁觀鄭伯跟鄭飛的遭遇。
    楊安不由得想起獨上雪嶺山采藥的自己,歎了口氣感慨道都是苦命人啊。
    沒把黑鷹腿的事說出來。
    而李岩看到那條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黑鷹腿後,都不用稱重,就氣得要笑出來。
    指著那條比兩三人還粗的黑鷹腿。
    他怒聲罵道:“這麽大的黑鷹腿,你們竟敢說隻有兩百斤?到底是眼瞎了,還是心瞎了!!!”
    黃鵬膽子不大。
    平日裏也就欺負欺負百姓。
    跟王狗兒鄭懷義這樣的大惡沒法比。
    李岩才剛動怒,他就嚇破膽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哭喊道:“李參軍勿怪!是小人疏忽了!是小人該死!可小人也是被蒙蔽的啊!”
    本著死貧道不死道友。
    黃鵬把所有事都推到張強身上道:“都是他!是張強這廝說黑鷹腿隻有兩百斤,小人太相信他沒有仔細查驗,這才犯了糊塗!”
    “打人的也是張強,跟小人無關!”
    “大人莫要生氣!回頭小人就把他送到衙門該打打該關關!”
    還在扇自己嘴巴。
    扇到意識都有些模糊的張強,聽聞此言,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表哥。
    他沒想到黃鵬的心竟如此狠毒。
    當場就想反水反咬黃鵬。
    但話都到嘴邊了他不敢說出來,他替黃鵬做的髒事太多,有太多把柄在黃鵬身上。
    這會被送進衙門。
    最多挨頓毒打,關個兩年就能出來。
    可要是敢出賣黃鵬。
    那就是掉腦袋的事,張強絕望地低下了頭。
    餘光瞥見張強識時務。
    黃鵬鬆了口氣又連忙說道:“小人這就去把錢補清,絕對不會少鄭獵戶半分!萬求大人給小人一次機會!”
    跟鄭飛站在一塊的楊安聽著黃鵬的話。
    沒忍住笑出聲來。
    他著實沒想到,原來在這封建社會,也有專門頂包扛雷的“臨時工”,黃鵬把所有事都推給了張強,做好切割全身而退。
    姐夫現在就是想治黃鵬也有心無力。
    畢竟黃鵬確實沒有直接動手打人,大夏的法律定不了他的罪。
    早就知道會這樣的鄭守田歎了口氣。
    鄭飛氣的牙根癢癢。
    黃鵬心裏暗自得意,覺得沒人能奈何他的時候,“國子監每月消耗的凶獸肉,也是由黃東家供應的吧。”楊安走出來,笑眯眯的說道。
    黃鵬下意識點頭。
    凶獸肉常年食用能增長修為,是武者重要的資源,而國子監的學生是天子門徒,大夏的一處重要根基。
    所以凶獸肉會優先供給國子監。
    這件事雖然算是個秘密,但知道的人也不少,黃鵬不奇怪楊安會知道這些,隻是不明白楊安說這個幹什麽,難不成他在國子監有什麽關係不成?怎麽可能,嚇唬人的吧。
    就當他心頭嗤笑時。
    就見楊安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令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黃鵬:!!!
    國子監院首玉令!見玉令如見院首!地位僅次於國子監祭酒的院首!楊安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黃鵬麵色煞白眼中滿是驚恐。
    楊安走到黃鵬身邊。
    俯身在他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聽聞國子監貪腐嚴重,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似乎查查也不是不行,就先查查每月供給的凶獸肉吧?黃東家覺得……”
    噗呲!
    楊安話還沒說完。
    黃鵬以手做刀斬斷了自己兩根手指,凶獸肉利潤巨大,國子監裏不少人都從中分了油水,若是這事鬧開後果他承受不起!
    十指連心。
    失去兩根手指的黃鵬不住的顫抖。
    他向楊安哀求道:“郎君我真的知道錯了!求郎君寬恕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楊安將玉令收回懷中。
    漠然道:“黃東家不應該求我。”
    黃鵬也算是個人精了,聽懂楊安的意思,急忙轉身向鄭家父子磕頭認錯求饒。
    鄭家父子都驚住了。
    在他們的視角下,楊安不過是在黃鵬耳邊說了兩句話,就嚇得黃鵬自斷手指,怕成了這副模樣。
    看著熟悉的楊安。
    鄭獵戶覺得有些陌生,而向來崇拜楊安的鄭飛,對其更崇敬的無以複加!
    周圍看戲的走山人獵戶也在竊竊私語。
    “黃鵬欺行霸市那麽多年,居然讓這少年嚇成這樣!這少年是誰啊!”
    “孤陋寡聞,連楊安楊郎君都不知道!人十歲就考上童生的天才!”
    “神童啊!難怪如此了得?!”
    聽到眾人對楊安的誇讚,李岩也是嘎嘎自豪,他哈哈大笑兩聲與鄭守田道:“鄭兄,你們說要怎麽處置這黃鵬?”
    看著黃鵬徹底服軟跪下道歉。
    還自斷兩指。
    鄭守田父子已經心滿意足,而且以後還得靠著賣凶獸肉做活,不想得罪死黃鵬怕他狗急跳牆。
    日後再生事端。
    鄭守田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李岩雖然執拗,並非不通人情世故,擔心黃鵬事後報複鄭家父子說道:“日後若再遇到此事,你們直接來找我。”
    接著他又看向周圍圍觀的走山人和獵戶,大聲道:“不隻是鄭兄,各位皆是如此,若有難處,盡管來找我!”
    我們也可以?
    圍觀的走山人獵戶麵麵相覷。
    有點不敢相信。
    然後他們就見李岩冷著臉看向跪在身前的黃鵬,沉聲道:“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若今後你還敢壓榨這些走山人,本官必親手將你繩之以法。”
    黃鵬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顫聲道:“大人放心,小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小人回頭就將鄭守田的銀子還給他!”
    拿到銀子娘就有救了。
    鄭飛感激的向楊安李岩拜道:“多謝安哥! 多謝李伯伯!”楊安扶起了他笑道:“自家兄弟,有什麽好謝的。”
    如此這事算是了結了。
    接下來還得狩獵紅磷角蟒,又跟鄭獵戶父子說了幾句話,楊安李岩不再多留,翻身上馬一同離去。
    兩人的駿馬剛跑出幾步。
    身後那群被黃鵬等商販欺壓了一輩子的走山獵戶中,不知誰率先喊了一聲:“多謝李青天!”
    緊接著,眾人紛紛跟著高呼。
    “青天大老爺!”
    “感謝李不良!”
    “多謝青天大老爺啊!”
    聽到這些呼喊,李岩黝黑的臉上泛起紅潮有些興奮,跟在一旁的楊安促狹地笑道:“姐夫裝了一把,感覺怎麽樣?”
    本是一句玩笑話。
    不料李岩卻認真思索片刻,隨後直言:“頗爽。”
    不愧是姐夫!
    楊安哈哈大笑。
    李岩也跟著爽朗地笑了幾聲。
    兩人抽起馬鞭,胯下奔馬如電,向山裏疾馳而去。
    卻沒有發現。
    山林中潛伏著四道黑影跟上了他們。
    等他們徹底走遠。
    連影子都看不見後,黃鵬這會才敢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錦袍已經全部被汗水打濕透了。
    撿起斷掉的手指用冰雪裹住。
    等著回城找人接上。
    黃鵬瞥一眼整個嘴都被自己抽成香腸、半邊臉爛得沒法看的張強。
    怒罵了一句晦氣。
    使喚兩個小廝趕緊押著他送去雲州衙門。
    楊安有國子監背景。
    還有院首玉令在身,黃鵬半點不敢得罪他,生怕楊安日後來找茬,他一改先前盛氣淩人的模樣,十分客氣地將十來張銀票塞給鄭守田。
    “鄭大哥別跟小弟一般見識。”
    “這點錢你拿著,就當小弟一點心意,還望鄭大哥不要推辭。”
    然鄭守田隻從那一遝銀票中抽出三張。
    三百兩足夠救他妻子,剩下的多一分都沒要。
    “鄭大哥莫非還是在生小弟的氣?”
    黃鵬緊張道。
    鄭守田搖頭,“東家,我能拿的隻有這些。”說完,他不再多言拱了拱手,帶著鄭飛離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黃鵬將沒送出的銀票重新疊好揣回懷裏,納悶道:“還有不要銀子的,真他媽奇怪。”
    不僅黃鵬不理解。
    就連鄭飛也困惑不已,“爹,咱們被他們打得那麽慘,要是沒遇見安哥李伯,早就被他們打死了,為什麽不要他們的錢?”
    鄭守田什麽都沒說,隻是自顧自地往前走。
    鄭飛緊跟在父親身後。
    走出一兩裏地後,忽然聽見鄭守田開口道:“黑鷹原本是人家的獵物,咱們偷了人家的獵物,已經是不對的事,得時時刻刻記著這份虧欠,日後若知道是誰的獵物,一定要上門賠罪,任打任罵。”
    “還有二郎與李不良的恩情。”
    “咱們也得牢牢記住,日後找機會報答。”
    鄭飛認真地點頭:“爹你放心!雖然不知道這獵物是誰的,不知道何時才能尋到那人。”
    “但安哥家就住在萬壽坊。”
    “楊寧姐身體不好,剛幫她摘的朱血果,前麵忘給安哥了,下午俺就給他們送過去。”
    鄭守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