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那跟讓她去死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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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館老板被他那副好似要吃人的樣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說道:“市人民醫院,住院部八樓。我可告訴你,別去鬧事啊!”
話音未落,李宏已經丟下幾張鈔票,一陣風似的衝出了飯館。
人民醫院。
這個地方,他今天才剛剛離開。
可現在,他卻感覺自己好像第一次來,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
他衝到住院部的護士站,氣喘籲籲地問道:“護士,你好,請問八樓是不是有個叫孫飛燕的病人?”
那護士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翻了翻記錄,語氣公式化地說道:“孫飛燕,腎衰竭三期,在807病房。你是她家屬?”
“我是她朋友。”
“朋友啊,”護士的語氣瞬間就變了,帶著一絲不耐煩和催促,“那正好,你趕緊去通知她家屬,醫藥費已經欠了快一個月了,再不交齊,我們就隻能按規定辦,讓她出院了。”
出院?
一個腎衰竭三期的病人,讓她出院,那跟讓她去死有什麽區別!
李宏的心好比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轉身,一步步走向電梯。
807病房。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李宏看見了那個他記憶裏總是紮著馬尾的女孩。
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瘦得脫了相,隻有那雙眼睛,還依稀能看出當年的影子。
李宏推門的手,在顫抖。
他輕輕地走進去,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可孫飛燕還是聽見了。
她緩緩地轉過頭,當看清來人是李宏時,那雙本已黯淡無光的眼睛裏,瞬間迸發出了一抹難以置信的光彩。
“宏……宏哥?”
她的聲音,虛弱得好像隨時會斷掉。
“飛燕,是我。”李宏走到床邊,看著她這副樣子,眼圈瞬間就紅了。
“宏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孫飛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卻真摯的笑容,“輝子那小子,也不跟我說一聲。你這些年,在外麵過得還好嗎?”
李宏再也忍不住,他轉過身,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眼淚。
“我挺好的。”他哽咽著說道。
孫飛燕似乎看出了他的異樣,她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和懇求。
“宏哥,你是不是見到輝子了?你幫我勸勸他,讓他別那麽拚命了。我這病,我自己清楚,治不好的,別再讓他為了我,去幹那些傻事了。”
她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抹決然,“我已經跟醫生說了,準備出院了。回家養著,也一樣。”
李宏猛地回頭,死死地盯著她,“你說什麽傻事?他到底幹了什麽!”
孫飛燕被他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說。
可李宏什麽都明白了。
賭博!
孫輝勇那個混蛋,他去賭博,去借高利貸,根本不是因為他學壞了,他是為了給他姐姐湊醫藥費!
李宏的心,好比被刀子一片片地割著,鮮血淋漓。
“飛燕,你告訴我,”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當年,當年打架那事,到底是怎麽回事?輝子他……”
“一開始,學校沒怎麽追究輝子。”孫飛燕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畢竟他隻是跟在後麵,沒怎麽動手。可後來,那個叫林超遠的富二代,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硬是說輝子是主謀,逼著學校把輝子也給開除了。”
“輝子沒了學曆,找不到好工作,隻能去工地上幹苦力。他給你寫的信,怕你擔心,都是報喜不報憂。他說,宏哥你在裏麵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讓你為外麵的事分心。”
李宏的身體,晃了晃。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隻覺得天旋地轉。
悔恨,自責,鋪天蓋地而來,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撕碎。
是他!
是他害了孫輝勇,害了孫飛燕,害了他們全家!
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那天晚上,李宏沒有離開。
他就守在病房外麵的長椅上,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直到深夜,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一個保溫飯盒,一瘸一拐地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是孫輝勇。
他看見坐在長椅上的李宏,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宏哥……”
李宏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他麵前。
孫輝勇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宏哥,你別生氣,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宏卻猛地伸出雙臂,將他狠狠地抱住!
這個擁抱,突如其來,卻用盡了李宏全身的力氣,勒得孫輝勇的骨頭都在疼。
“對不起。”
李宏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每一個字,都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輝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們全家!”
孫輝勇徹底愣住了。
他能感覺到,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是他宏哥的眼淚。
“宏哥,你別這樣……”孫輝勇的眼圈也紅了,他拍著李宏的後背,聲音哽咽,“不怪你,這都是我自己的命……”
“不是你的命!”李宏猛地推開他,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雙眼血紅地盯著他,“輝子,你聽著!從今天起,你姐就是我姐!她的病,我們一起治!錢,我們一起掙!天塌下來,哥給你頂著!”
孫輝勇看著李宏那張寫滿了堅定和決絕的臉,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積壓了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他抱著李宏,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在醫院的走廊裏,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夜深了。
等孫飛燕睡熟之後,李宏和孫輝勇才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
醫院門口的大排檔,還亮著昏黃的燈光。
李宏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兩瓶啤酒。
“輝子,以後別再去碰高利貸和賭博了。”李宏給他倒了杯酒,聲音沉重,“飛燕的醫藥費,我來想辦法。”
孫輝勇端起酒杯,一口悶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嗆得他劇烈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
“宏哥,晚了。”他放下酒杯,臉上寫滿了絕望,“我已經欠了他們二十萬,利滾利,現在都快三十萬了!飛燕的醫藥費,這個月還欠醫院兩萬多,下個月的透析費,換腎的錢……那是個無底洞啊!”
他抓著自己油膩打結的頭發,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迸出來,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嘶吼道:“我不去賭,我還能怎麽辦!你告訴我,我他媽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