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車上，氣溫低的能凍死人。
    秦錚坐在前排，麵沉似水，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戰術平板，屏幕上正是需要填寫的任務報告界麵。
    每一聲輕響都像敲在謝灼緊繃的神經上。
    謝灼梗著脖子坐在雲殊旁邊，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眼神死死盯著對麵艙壁，仿佛上麵刻滿了絕世武學。
    隻要稍微餘光瞥見身邊雲殊的衣角，他耳根就不受控製地泛起紅色，心跳聲大得他自己都怕被聽見。
    他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一會兒是雲殊舉著鋼管衝出來的傻樣，一會兒是能量槍對準她時自己心髒驟停的恐慌，一會兒又是她剛才拿著廉價營養液時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種種畫麵交織，最後統統化為一個清晰又讓他頭皮發麻的念頭：完了，老子真栽了！
    雲殊可看不到他那些彎彎繞繞，她隻知道她，又餓，還累。
    她偷偷摸出一支基礎營養液，剛擰開蓋子，還沒來得及喝——
    “哐當！”
    謝灼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彈起來，腦袋結結實撞在低矮的艙頂上，發出巨大聲響。
    他捂著腦袋，痛得齜牙咧嘴，卻第一時間凶巴巴地瞪著雲殊手裏的營養液：
    “你、你幹嘛喝這個！不是有……有更好的嗎！”
    他想起顧修之給她的那支高級貨，心裏莫名泛酸，語氣更衝了。
    雲殊被嚇了一跳，營養液差點灑出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不然喝什麽？我隻有這個啊。”
    “我……我……”
    謝灼“我”了半天，臉憋得通紅，突然一把搶過她手裏那支廉價的營養液，塞進自己口袋，然後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自己戰術腰包裏掏出一支包裝精美、能量標識閃瞎人眼的特供版。
    “喝這個！”
    雲殊：“？？？”
    這又是什麽操作？
    前排的秦錚敲擊平板的指尖頓住了。
    坐在斜後方一直沉默記錄數據的顧修之推了推臨時換上的新眼鏡，鏡片反光，語氣平淡無波：
    “‘熾焰’特供能量液，高熱量高爆發型，適用於火係異能者高強度作戰後快速補充。非適配體質飲用可能導致能量過載、心率失常、代謝紊亂。不建議飲用。”
    謝灼像是被踩了尾巴：
    “要你管！老子的東西老子樂意給誰就給誰！總比某些人隻會拿人做實驗強！”
    他惡聲惡氣，卻動作僵硬地把那支特供液硬塞進雲殊手裏，指尖碰到雲殊的手背，燙得他猛地縮回手，整個人都快冒煙了。
    雲殊拿著那支沉甸甸、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特供液，看著謝灼那副“老子超凶但耳朵紅透”的別扭樣子，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彈幕：啊啊啊投喂！赤裸裸的投喂！】
    【小學雞追妹子的方式：搶走你的爛零食塞給你更好的！】
    【顧教授：科學分析，不建議。（但眼神快把謝爺燙死了哈哈哈）】
    “謝、謝謝啊……”
    雲殊幹巴巴地道謝，試著擰開瓶蓋。
    謝灼立刻又吼：
    “現在不準喝！回去……回去吃飯的時候再喝！”
    他怕她現在喝了真出什麽事，那他不得心疼死……啊呸！是後悔死！
    他現在的腦子根本就不轉個，根本沒想到，現在不能喝，難道回去喝就不會出事了嗎？
    雲殊：“……”
    行吧，你是大佬你說啥是啥。
    她默默把營養液收起來。
    艙內再次陷入詭異的寂靜。
    隻有顧修之終端發出的輕微嗡鳴聲。
    他看著屏幕上關於謝灼生理數據異常飆升（心率、體溫、腎上腺素）的分析曲線，再對比雲殊接收到贈予時微妙的情緒波動數據，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突然這樣了。
    謝灼的行為模式無法用常理解釋。
    這種毫無效率、甚至可能帶來負麵效果的資源贈予行為，違背了末世生存最優原則。
    而自己的邏輯核心，在模擬分析“如果當時是自己送出那支適配性更高的營養劑”的可能性時，竟也找不到什麽合適的理由。
    這不對勁。
    謝灼不對勁，雲殊不對勁。
    他也……
    這些關於謝灼的，關於雲殊的各種數據，尤其是……關於這種異常交互對自己產生的不可控影響。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鏡片，再次鎖定雲殊，語氣是百分百的科研冷靜：
    “關於你之前的應激反應和能量引導，我需要追加十二項針對性測試，包括不同情緒狀態下的能量閾值……”
    話沒說完，謝灼猛地打斷，像隻護食的惡犬：
    “測什麽測！她剛死裏逃生你沒看見？！顧修之你還有沒有人性！”
    顧修之麵無表情：
    “科學進步需要數據支撐。她的安全我會保障。”
    “你保障個屁！剛才要不是……”
    “夠了。”
    秦錚冷硬的聲音如同冰刃劈開了爭吵。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炸毛的謝灼和冷靜的顧修之，最後落在一臉懵的雲殊身上。
    “任務報告，每人一萬字。明天早上八點前交到我辦公室。”
    他頓了頓，補充道，“雲殊，你寫八千。”
    雲殊：“！！！”
    為什麽我少兩千？難道……
    秦錚麵無表情：
    “你的字大。”
    雲殊：“……”
    難熬的歸程終於結束。
    車門打開，謝灼第一個跳下去，卻磨磨蹭蹭不走，眼神飄忽地等著雲殊。
    顧修之收拾好終端，徑直走到雲殊麵前：
    “明早八點，實驗室，不要遲到。”
    說完，看也沒看謝灼，轉身離開。
    雲殊一個頭兩個大，抱著那支燙手的特供營養液走下舷梯。
    謝灼立刻湊過來，別開臉，聲音粗聲粗氣：
    “那、那個……明天……要是他敢強迫你做實驗，你告訴我！我,我，我……”
    一臉“我”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
    “我燒了他實驗室！”
    放完毫無威懾力的狠話，他像是怕聽到回答，扭頭就跑，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雲殊站在原地，看著謝灼逃跑似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懷裏金貴的營養液，再想想一萬字（八千字）的報告和明天顧修之的測試……
    她深深歎了口氣。
    日子，越來越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