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左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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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
穿越五年來,除了在京中時偶爾聽到的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這還是頭一次從官方......或者說官府人物口中聽到了這個字。
“張百戶的意思是,你覺得這世上有妖?”
“不瞞殿下,是有的。”
薑宸接著問:“你見過?”
張百戶接著點頭:“是。雖然不常見,但任職靖武衛這些年,倒也處理過一些妖類做下的案子,和妖類打過些許交道。”
“竟還打過交道?本王倒是孤陋寡聞了,一直以為妖類隻是傳說。”
張百戶解釋道:“殿下居於皇城,那裏受氣運所鍾,妖類是決不敢在此出沒的。況且大夏律法規定,親王非令不得出京,非請不得出皇城,殿下會這般認為倒也正常。”
也是。
且不說穿越過來之後兩眼一抹黑,沒接收到半點原主的記憶,而這五年來也過的確實太宅了些。
基本都不怎麽出門。
當然,這裏頭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這破壁大夏也不知道是開國皇帝定的規矩,還是由於中間幾百年的分裂,其中有不少宗室參與了割據立國,弄得現在看管親王跟看犯人似的。
不能出京就算了,哪怕想出個皇城都得打報告做申請。
搞得他這個穿越者都出現了信息差壁壘。
心裏想著,薑宸開口問道:“你見過的妖類什麽樣?厲害麽?”
“這個卑職一時也難以詳說,大多就是能口吐人言,沒什麽本事,至多能傷些尋常人罷了。
若說真正厲害的還是能化形的妖類,不過這等妖類強弱不等,主要還是看化形程度,越是接近人形便越厲害。
像那種初具人形的無疑最弱,大致能與旋照鏡相當,而強些的則堪比開陽境。”
化形之後越接近人類越厲害?
薑宸想著家裏的那兩條蛇妖,擬人程度絕對稱得上完美。
“那若是化形之後與人類一般無二的呢?”
“不瞞殿下說,這等妖類卑職從未見過,隻是聽說過一次,傳聞三十多年前在京師附近曾出現過一隻這等大妖,化形之後與人一模一樣,一時無人能製,當時是由左鎮.....左千戶親自出手,這才將其滅殺。”
聽到這,薑宸神情微怔:“左千戶?”
張百戶點頭:“對,左雄左千戶。”
燕赤霞都冒出來了,有個左千戶好像也正常....
薑宸收斂心中的些許驚詫,轉而問道:“聽你的意思,這個左千戶很厲害?”
“自是厲害。”
張百戶眼中露出幾分崇敬之色,“都說他是靖武衛第一高手,早年間便入了先天之境。甚至靖武衛內部給他起了個外號,喚他左無敵。”
仙人之上一換一,仙人之下我無敵?
“都無敵了還隻是個千戶?”
“其實左千戶本該是左鎮撫,乃是坐鎮京城的三位鎮撫使之一。大概...”
說到此,張百戶略作回憶,旋即道:“兼旬之前,就是卑職領到調遣,正交接職差準備動身隨同殿下南巡的那兩日。左鎮撫突然遭到了貶職,從鎮撫被降職成了千戶。
此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靖武衛內部許多人都在議論,卑職也不了解其中內情,隻有風聲傳出,說他好像是犯了什麽錯。”
“......”
薑宸略略皺眉,按照靖武衛體係,最高乃是總司的都指揮使,往下便是各個分司的指揮使,或是鎮撫使,這兩者平級。
而鎮撫使之下則是同知,僉事,再然後才是千戶。
什麽錯能讓他被連降三級,從鎮撫使被擼成千戶?
“那他如今在哪兒,還在京城當中?”
“不在。聽聞他降職之後便被打發出了京城,好像是調任到了婺州千戶所任職。”
“婺州...倒是離餘杭不遠啊。”
江南東道下轄二十一州,婺州便是其中之一,離餘杭算不上多遠,大概五百裏的路程。
有時間得找個機會去見一麵。
“張百戶。”
“卑職在。”
“本王有些好奇,你方才說那隻大妖化形完美,與人類一模一樣,像這等妖類若是蓄意偽裝,又要如何發現其身份?”
“這個....殿下有所不知,妖類化形的再完美,外表再是和人相同,但妖氣總歸是藏不住的。
而這世上有一類人天賦異稟,生來便靈識敏銳,再修煉一種秘術予以配合,便可感知到妖氣的存在。”
“這門秘術張百戶可曾修煉?”
“殿下說笑了,這門秘術非靈識敏銳之人絕難修煉,能掌握這門術法的,在靖武衛內部也是寥寥,卑職哪裏學得會?”
“.....”
薑宸微微頷首沒再言語,短短時間之內得到的信息量太多,他需要消化一下。
比如,靖武衛的職責比他想象的更重要,之前以為就是個特務機構,後來發現還是佛波樂,現在又發現了這個機構不止處理人,還處理妖。
比如,在這世上妖的影響力比他之前認為的要大得多,但又不再是那麽的神秘強大,甚至單憑人類自己就能與其抗衡。
但更讓他在意的,還是十多年前的那數百起失蹤案。
若這些案子真的與妖有關,再結合燕赤霞等人調查時,不止被轉案合並,後續還迎來了一連串的打擊報複。
這豈不是意味著,不止他這個瑞王和妖有勾結,還有其他權貴也在和妖勾結?
本王是為了吃吃軟飯,順便搞個宮變當皇上,你們特娘和妖勾結在一起想幹什麽?
想當人奸?
這必須得重拳出擊。
........................
距離餘杭城十數裏的一處荒野破廟。
“呼....呼...”
燕赤霞扶著廟門旁半塌的土牆,大口喘著粗氣,胸口被薑宸踹中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喘息間,嘴角又滲出一絲血跡。
“師父,你怎麽樣,傷得重不重?”
燕青?立刻蹲下高大的身軀,緊張的扶住燕赤霞的手臂。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燕赤霞抹了一把嘴角,看著掌中暗紅的血漬,有些自嘲道:“虧我還說直接擄走那位瑞王詢問,誰曉得人家竟是個先天武者。這習武天賦居然比你還略高一籌。”
燕青?聞言神色一正,語氣格外認真,“師父,他應當比我大一兩歲,等到他那個歲數,我也定能突破到先天境界。”
“是是是。”
燕赤霞連連應聲,不去和這個較真的徒弟爭辯,況且他也相信,再過一兩年,自己這個徒兒定然能突破到先天境界。
“不過,師父....”
燕青?回憶著先前短暫的交手,“你有沒有發現,他很.....古怪?好像不太會用內力,刀法也很....平常?但就是特別快,特別狠。而且我的縛字決明明打中他了,他居然也一點事都沒有。”
這才是最讓她難以理解的地方,這縛字決乃是六字真決之一,分別是鎮、疾、火、縛、解、雷。
自她掌握之後從未失手過,隻要實力沒比她超出太多,一旦被她的縛字決擊中,直接便會定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即便是強如大妖也會因此變的行動遲緩。可那位瑞王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我也想不通。”
提起此事,燕赤霞也不由眉頭緊鎖,隨後靠著土牆緩緩坐下,調息著翻騰的氣血,接著說道:
“他隻是初入先天而已,不僅沒被縛在原地,甚至都不見遲緩。按理說絕不會有這等情況。會不會是因為他身居親王之位,身負皇朝氣運,所以....”
看著師父一臉的茫然,燕青?心知再談論這個問題隻會變成無謂的猜測,於是岔開話題,轉而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燕赤霞暫未應答,而是轉頭看著她,過了幾息才反問道:“你之前說先找那位瑞王問明情況,然後再做計較?”
“嗯。”
“那便去鎮江吧。”
“去鎮江?”
“看菜吃飯,量體裁衣。此事本就不是咱們能攬的。我認識鎮江金山寺的主持,那個老和尚很厲害,將此事告訴他,看那個老和尚願不願管吧。”
“可我們還....”
沒等她說完,燕赤霞就擺擺手:“問不出來的,他分明不願與我們多說,我甚至懷疑....那位王爺很可能是知情的。”
“知情?”
“嗯。他清楚那是兩隻妖,之所以放我們走也並非是好心。隻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不想讓那兩隻妖暴露在人前。而我們走了,他也就省心了。”
將這番話聽罷,燕青?英氣的眉毛不由擰起,“會不會是師父你多心了?”
“我多心?你看他放我們走時,連一句話都不願聽我們說。而且問的問題也都莫名其妙,什麽寧采臣,聶小倩的,誰知道這都是誰?況且權貴與妖勾結這等事又不是沒有,十數年前,我娘她.....”
說到這裏,燕赤霞的聲音陡然哽住,眼中泛起血絲和深切的痛苦,那場‘意外’的大火仿佛又在眼前燃燒。
“.....”
見狀,燕青?嘴唇開合數次,最終還是閉上,她不善言辭,不知該怎麽安慰。
況且她自記事起便跟著師父,深知此事是他心裏最深的傷疤。
若往下談及,便等於是把這道傷疤重新揭開。
她默默地蹲下身,從隨身的褡包裏翻出金瘡藥,又輕輕扯開師父的衣襟,小心翼翼的給他胸口處的淤傷上藥。
空氣陷入沉寂,師徒二人的身影在破廟的陰影中沉默著,隻有夜風吹過斷壁殘垣的嗚咽聲。
而這嗚咽又被夜風吹散,隨之再次響起,周而複始,帶著一絲不甘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