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她並不陌生。
    五百年前，秦浩在閉關前發給她的那份加密文件中，就提到了這個概念。
    當時她隻是覺得毛骨悚然，但並沒有深入理解。
    現在，秦浩舊事重提，顯然，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模因集合體……”
    錢茵低聲咀嚼著這幾個字，她看向秦浩，眼神中充滿了求知欲，“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秦浩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開始解釋。
    “你們可以將主宰理解為一種……基於高維信息的宇宙瘟疫。”
    “它沒有實體，沒有統一、獨立的自我意誌。
    它的存在，就是不斷地吞噬、複製、整合它所接觸到的一切文明的信息、能量、甚至靈魂。”
    “吞噬的文明越多，它的‘意識’就越混亂，越臃腫。
    無數個被吞噬文明的殘存意誌，在它的內部互相衝突，互相嘶吼，形成一個龐雜到極限的混亂意識集合。”
    “之所以不斷吞噬，並不是為了變強，而是為了維持自身的存在！
    它需要源源不斷的新信息和新能量，來壓製內部的混亂，維係這個‘集合體’不至於從內部崩潰！”
    秦浩的解釋，為眾人揭開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真相。
    原來，那個看似強大無比的“主宰”，竟然是一個時時刻刻都瀕臨崩潰的混亂聚合體！
    “所以……它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統一意誌！”
    錢博文院士恍然大悟，“它隻是一個被吞噬本能所驅使的……怪物？”
    “可以這麽理解。”
    秦浩點頭，“它之所以顯得強大，是因為它吞噬了太多六級以下的文明，掌握了海量的技術和信息。
    但它對這些技術的運用，是非常粗糙和原始，因為它沒有一個足夠聰明的‘大腦’去指揮這一切。”
    “就像我們的長城。”
    秦浩指向星圖，“它能用蠻力在上麵打個洞，但它無法理解維度穩定器的原理，更不知道如何從根本上瓦解我們的防禦體係。
    它隻會用最笨的辦法，一遍又一遍地砸牆。”
    “而我們，擁有統一的意誌，擁有天河光腦，擁有你們這些最頂尖的科學家。”
    秦浩的目光掃過錢茵、錢博文等人。
    “我們能思考，能創造，能找到它攻擊的規律，能針對它的弱點，設計出最有效的反擊方案。”
    “這，就是我們的優勢！”
    “嬰兒的力量再大，也鬥不過一個成年的智者。”
    秦浩的話，徹底驅散了所有人心中最後一絲陰霾。
    原來如此！
    他們一直被“主宰”那龐大的體量和恐怖的力量所震懾，卻忽略了它最本質的缺陷。
    這不是一場力量懸殊的碾壓，而是一場智慧與野蠻的較量！
    “我明白了！”
    錢茵的眼睛裏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它的攻擊模式是固定的，是基於它所吞噬的那些文明的數據庫！
    隻要我們能解析它的攻擊，就能預判它的下一步行動！”
    “沒錯！”
    秦浩嘴角上揚。
    “那百分之六十四的勝率，就是這麽來的。”
    指揮中心內，再次爆發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烈的歡呼聲！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充滿了自信和高昂戰意的呐喊！
    恐懼，被徹底粉碎！
    他們，有得打！
    羅老和張雲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的輕鬆。
    秦浩，還是那個秦浩。
    他總能在最絕望的時候，為文明找到那條通往勝利的道路。
    就在眾人歡欣鼓舞之際，秦浩卻話鋒一轉，表情重新嚴肅起來。
    “不過，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
    他的聲音讓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它雖然隻是個新生兒，但它帶來的玩具，可一點都不少。”
    秦浩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的牆壁，穿透了長城壁壘，望向了遙遠的深空。
    “全員準備。”
    “客人，快要……上門了。”
    ......
    幾日之後。
    室女座超星係團的邊緣，一片死寂的虛空中。
    空間如同被撕裂的畫布，一道道巨大的黑色裂痕憑空出現。
    下一秒，一支規模龐大到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艦隊，突兀地從那些高維裂隙中躍出。
    為首的，是一艘堪比一個小型恒星係的巨型生物旗艦。
    它通體漆黑，表麵布滿了無數搏動的血色紋路，散發著混亂與不祥的氣息。
    它，就是主宰意誌的載體之一。
    一個冰冷、混亂、充滿了暴虐意誌的意念，
    瞬間掃過這片陌生的星域。
    “目標，仙女座河係，銀河係。”
    “淨化餐盤上的汙垢。”
    冰冷的命令，在數萬億艘吞噬者戰艦的生物網絡中回響。
    下一秒，所有的吞噬者戰艦，從那堪比恒星係的生物旗艦，
    到隻有數米長的偵察單位，艦體表麵的血色紋路同時亮起。
    維度引擎開始充能。
    空間，在它們周圍劇烈地扭曲起來。
    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直接進行維度跳躍，
    降臨到銀河係與仙女座河係的內部，將那裏的“汙垢”徹底清除。
    這是它們億萬年來，收割無數文明時，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防禦都毫無意義。
    然而，下一秒。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預想中的維度穿梭並沒有發生。
    所有開啟了維度引擎的吞噬者戰艦，就像一頭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被硬生生地從維度躍遷的狀態中彈了出來！
    無數戰艦因為能量反噬，艦體表麵的生物組織瞬間爆裂，噴湧出腥臭的綠色血液。
    旗艦上，負責導航與空間探測的生物智腦——
    一個由無數大腦和神經元拚接而成的巨大肉球，發出了困惑而又尖銳的聲音。
    “警告！警告！”
    “目標區域維度被鎖定！空間結構被強行撫平！”
    “無法進行維度穿梭！無法建立空間錨點！”
    “重複！無法進行維度跳躍與空間傳送！”
    信息，被迅速傳遞到生物旗艦的核心。
    那股混亂而又龐大的意誌，第一次產生了一絲波動。
    它“看”向那片在它的感知中，本應是空無一物的區域。
    在三維層麵，那裏依舊是黑暗的虛空。
    但在更高維度的視角下，那裏卻橫亙著幾百萬光年的“牆壁”。
    這道牆壁是如此的光滑、穩定，以至於任何試圖擾亂其結構的嚐試，都會被瞬間撫平。
    主宰的意誌，沉默了。
    它那由無數文明殘響構成的混亂思維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名為意外的情緒。
    在它漫長的生命中，它見過無數文明的抵抗。
    有依靠艦隊，進行悲壯決戰的。
    有引爆恒星，試圖同歸於盡的。
    也有建造星際堡壘，進行困獸之鬥的。
    但它從未見過這種抵抗方式。
    放棄了所有攻擊性，將全部力量，都用在了加固維度和空間本身。
    “哦？”
    一個充滿了驚訝和一絲好奇的意念，在旗艦核心內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