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從冥想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閉關一個月後了。
    他整個人的氣息變得更加內斂，眼神深邃得如同宇宙本身，舉手投足間，都隱隱帶著一種言出法隨的韻味。
    神性的光輝，幾乎要將他最後一絲人性都徹底掩蓋。
    他剛準備連接天心指揮中心，詢問【維度之門】的工程進度，一個全息投影卻不請自來地出現在他麵前。
    是羅老。
    “感覺怎麽樣？”
    羅老看著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很好。”
    秦浩言簡意賅，“對力量的掌控，又上了一個台階。主宰的模因科技，很有趣。”
    “有趣？”
    羅老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他歎了口氣，“秦浩，你已經連續閉關一個月了。
    我知道你渴望力量，渴望為文明找到出路。但是，弦繃得太緊，是會斷的。”
    秦浩眉頭微皺：“我沒覺得緊。”
    “你沒覺得，不代表它不存在。”
    羅老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剛剛，最高統帥部通過了一項新的決議，是專門針對你的。”
    “針對我？”
    “是的。”
    羅老點了點頭，“決議內容很簡單。從今天起，你每個月，必須強製性地進行一次為期二十四小時的‘人性維護’。
    在此期間，你不得接觸任何與工作、科研相關的事物，必須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去休息，去放鬆。”
    秦浩的臉色沉了下來：“這太浪費時間了，主宰的本體隨時可能……”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羅老打斷了他，態度異常堅決，“這是整個文明高層的集體意誌。小秦，我們需要不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你為文明承擔了太多，但你不能因此失去自己。”
    秦浩沉默了。
    他能感覺到羅老話語中的關心，也能理解高層們的擔憂。
    自從力量越來越強，他確實感覺自己的情緒波動越來越小，看待事物的角度，也越來越趨向於純粹的理性和邏輯。
    “好吧！”
    良久，他吐出兩個字。
    羅老欣慰地笑了：“去吧，外麵有人在等你。”
    投影消失。
    秦浩走出艦長室，果然看到錢茵正有些局促地等在外麵。
    她今天沒有穿科研人員的白大褂，而是換上了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
    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科學家的嚴謹，多了幾分鄰家女孩的溫婉。
    “那個……羅老說，你今天有空。”
    錢茵看到他，眼神有些躲閃，“我……我知道一個地方，剛剛修複好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浩看著她，心中那潭古井無波的湖水，泛起了一絲漣...
    他點了點頭。
    錢茵口中的地方，是位於“天骸要塞”內部的一個巨型生態圈。
    它完美複刻了炎黃母星古代的江南園林景觀。
    當秦浩和錢茵走進去的時候，一股夾雜著水汽和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氣撲麵而來。
    眼前是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遠處是煙雨朦朧的遠山。
    腳下是青石板路，路邊是隨風搖曳的垂柳。
    這裏的一切，都與外麵那個冰冷、宏偉的鋼鐵宇宙，格格不入。
    兩人並肩走在煙雨長廊下，聽著雨打芭蕉的淅瀝聲，一時都有些沉默。
    還是錢茵先開了口，她似乎想找些話題，來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安靜。
    “我小時候，最喜歡下雨天了。”
    她側過頭，看著秦浩，“那時候，我爺爺總是不讓我出門，怕我淋雨生病。
    我就偷偷從窗戶爬出去，在院子裏的水坑裏踩水玩。”
    “有一次玩得太瘋，掉進池塘裏，差點淹死。
    是我爺爺把我撈上來的，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在下雨天亂跑了。”
    錢茵講著自己童年的趣事，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懷念。
    秦浩靜靜地聽著。
    一開始，他的腦海裏還在下意識地推演著模因武器的應用場景。
    但漸漸的，錢茵的聲音，她故事裏的畫麵，還有這周圍的環境，
    像一股溫暖的溪流，慢慢滲透進他那被神性包裹的內心。
    他發現，自己竟然能清晰地想象出，
    一個小女孩在雨中嬉鬧，一個老人焦急地呼喊的畫麵。
    那畫麵，很溫暖。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一陣微風吹過，夾雜著細密的雨絲，吹亂了錢茵額前的發絲。
    一縷頭發調皮地粘在了她的臉頰上，她有些苦惱地想伸手把它撥開。
    就在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
    秦浩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他的指尖，輕輕地將那縷不聽話的發絲，挽到了錢茵的耳後。
    在那一瞬間，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她溫潤的臉頰。
    兩個人都愣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空氣中，隻剩下雨聲和彼此的心跳聲。
    錢茵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層緋紅，一直蔓延到耳根。
    秦浩也像觸電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那一瞬間的溫潤觸感。
    一股陌生的，卻又無比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湧了上來。
    是溫暖，是悸動，
    是……屬於“人”的情感。
    他一直以為，自己為了文明，可以舍棄一切，包括人性。
    但這一刻，他才發現，那些被他強行壓製下去的東西，從未真正消失。
    它們隻是在等待一個被喚醒的契機。
    “我……”
    秦浩想說點什麽，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
    “謝……謝謝。”錢茵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
    秦浩看著她羞赧的模樣，看著這江南煙雨，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衝動。
    他想守護這一切。
    不是守護“炎黃文明”這個龐大的集體。
    而是守護眼前這個會臉紅的女孩，守護這片能讓他感到寧靜的煙雨。
    守護那些屬於“人”的，最樸素也最珍貴的情感。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
    “走吧，前麵好像有個亭子，可以坐坐。”
    那天下午，他們沒有再談論任何關於戰爭和科技的話題。
    錢茵給他講了很多小時候的趣事，秦浩雖然話不多，但一直在認真地聽著。
    當二十四小時的“假期”結束，秦浩回到冥想室時，他感覺自己有些不一樣了。
    【人性錨點穩定性大幅提升！】
    【精神壁壘得到強化，對模因汙染抗性提升！】
    【檢測到宿主精神力與規則契合度提升，已突破瓶頸，為後續晉升奠定堅實基礎！】
    係統一連串的提示音，讓秦浩微微一怔。
    他伸出手，一團金色的神性力量在他掌心浮現。
    他能感覺到，這股力量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圓融，也……更加富有“生命力”。
    原來，純粹的神性，並非通往至強的唯一道路。
    保留人性，才能讓神性，擁有真正的根基。
    秦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