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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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握住蔚汐的手,聲音溫柔:“我們這一行你不也清楚的嘛,聚餐還沒結束就接到領導電話,有個文件要緊急修改下。”
    蔚汐看著他努力顯得真誠的眼睛,並沒有直接戳穿。
    沈淮自己反倒心虛,連忙開口道歉。
    “我的錯我的錯,其實發完就後悔了,怕吵醒你。”他的語氣帶著討好的意味。
    飯桌上的氣氛看似緩和許多,兩個人也聊了工作外的瑣事。
    但“淩晨三點”和“手機”這兩根小刺,還是深深地紮在蔚汐心裏。
    吃過飯,沈淮提議去看場電影放鬆一下。
    “最近剛上映一部校園愛情片,聽說還不錯。”
    蔚汐隻覺得累,搖搖頭拒絕:“不了,今天太多事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沈淮沒有強求,往常都會體貼地送她回家,但今晚卻試探著問:“那……要不要去我那兒住?”
    蔚汐攥緊手中的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就在她下定決心拒絕,那句“不要”卡在唇間時——
    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沈淮有些不耐煩地想要掛斷,但是當他看到備注時,卻又瞬間偃旗息鼓。
    蔚時堯。
    蔚汐的親舅舅。
    沈淮剛接通電話,打開免提,便聽到那頭傳來一個低沉沙啞、帶著命令口吻的聲音:
    “小汐呢?”
    “在,在吃飯,舅舅。”沈淮的確很怵蔚時堯,又加上前段時間醫院那事兒……
    蔚時堯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電話給她。”
    蔚汐在旁邊答應道:“怎麽了舅舅?我手機沒電了,跟沈淮在一起呢。”
    蔚汐放下筷子,語氣很是自然:“你先去結賬吧。”
    沈淮正被電話那頭的壓力弄得心神不寧。
    聽到蔚汐的話,像是抓到了一個短暫脫身的機會。
    他沒作他想,立刻應道:“好,那你跟舅舅聊會兒。”
    說罷,他便拿起外套裏的錢包,轉身離開包廂。
    門關上的一瞬間。
    蔚汐聲音壓得更低,小聲且快速地說:“等一下舅舅,等我查個手機再聊!”
    電話那邊的蔚時堯輕挑了下眉。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催促,仿佛默許了她的動作。
    蔚汐將手機指紋解鎖,點開微信。
    一個備注為【T大駱師弟】的聊天框跳在最近列表頂端,這陌生的名字讓她眼神微凝。
    聊天記錄裏隻有很簡短的一句:[謝謝師哥原諒。]
    她迅速點開頭像進入資料頁。
    朋友圈背景和幾條可見的動態照片裏,並不是所謂的師弟,而是漂亮師妹。
    心像是被冰水浸了一下,寒意瞬間蔓延開。
    這時,門外隱約傳來了腳步聲。
    蔚汐理智地退出微信,清理掉頁麵痕跡,鎖屏。
    然後調整呼吸,對著話筒說:“好了舅舅,怎麽了?”
    電話那頭的蔚時堯像是無縫銜接般,聲音依舊平穩而不容置喙,仿佛那幾秒的沉默從未存在:
    “家裏水管炸了,淹了小半個儲藏室,你那些舊書舊畫還要不要了?”
    蔚汐心裏咯噔一下。
    水榭蘭亭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儲藏室裏麵有很多父母的遺物和她的珍貴回憶。
    “嚴重嗎?泡水了嗎?”她立刻道。
    蔚時堯看了一眼,逐字說:“水、漫、金、山。”
    **
    車載導航上顯示距離小區越來越近。
    沈淮側頭看了一眼副駕上的蔚汐,她正蹙著眉問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側臉在光影明滅中顯得格外脆弱和焦慮。
    “別擔心,小汐。”
    “嗯。”
    “等下我陪你進去看看?多個人搭把手也方便些。”沈淮似乎是迫切地想要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證明他值得被蔚汐信任和依賴。
    特別是在蔚時堯麵前,沈淮不甘又不敢。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蔚汐的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知道的,舅舅他一直不同意我們的事……現在家裏亂糟糟的,他心情肯定更差。”
    沈淮看著她眼中的堅持,隻能勉強扯出一個理解的笑容,“好,聽小汐的。”
    車子剛停下,蔚汐便著急忙慌地離開。
    沈淮探出身子,衝她說道:“我在外麵等你會兒,處理不了的話給我打電話,我馬上過去。”
    “好,拜拜。”蔚汐揮了揮手,轉身快步走向那扇厚重的雕花鐵門。
    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後。
    車窗全部關上,車廂內瞬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沈淮臉上那副溫柔體貼的麵具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煩躁的陰鬱。
    他解鎖手機,打開了微信界麵。
    一個備注為【T大駱師弟】的聊天框跳了出來。
    最新的那條信息,是下午發來的:
    駱芸:[謝謝師哥原諒。]
    沈淮在腦海中回憶起女孩委屈道歉的哭聲。
    分明隻是酒後的小誤會,她卻將錯處全數認下,姿態低得讓人心頭一軟。
    “師哥,你到家了嗎?那晚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喝太多酒了,給你添了那麽大的麻煩……”
    “戒指我找到了,等下次見麵還給師哥……真的很對不起……”
    她的字字句句,是委屈,更是體諒。
    這份自責的示弱,像一場無聲的洪流,猝不及防地衝垮了沈淮心頭殘存的懊惱和對蔚汐的愧疚。
    甚至詭異地生出了一絲,她也很害怕的憐惜感。
    內心的反複拉扯讓沈淮感到異常煩躁。
    他點開駱芸的頭像,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刪除聯係人。
    沈淮:[什麽時候來海城?]
    駱芸:[這幾天就去,師哥什麽時候方便?我都可以~]
    沈淮:[嗯,等我時間。]
    看著那個普通的“師弟”備注,以及清空的聊天記錄。
    沈淮仿佛完成了一場心理上的自我救贖。
    成年人這樣很正常,反正蔚汐沒有跟他同居,更沒有在一起過,蔚汐不會知道,也不能知道。
    與此同時。
    蔚汐一路小跑,心急如焚。
    客廳燈火通明,纖塵不染。
    她推開門後,預料中的滿地狼藉和大片水漬並未出現。
    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上等雪茄和龍舌蘭的醇厚香氣。
    蔚時堯正慵懶地倚在沙發裏。他沒穿外套,深灰色襯衫隨意地挽至小臂,露出價值不菲的腕表和一道若隱若現的舊疤痕。
    聽到腳步聲,蔚時堯並未立刻回頭。
    “跑什麽?後麵有狼攆你?”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長期發號施令形成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蔚汐站在玄關處,鞋都沒來得及換。
    她氣喘籲籲地環顧四周。
    家裏哪裏有一絲一毫被水淹過的痕跡?!
    連空氣都是幹燥幹燥的!!!
    “舅舅?”
    “哪兒炸了?”
    “水漫金山?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