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珩看向了沈玉寧擺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盆牡丹花。
    “皇後倒是把這花養的極美。”楚珺珩好不吝嗇的讚美道，然後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花瓣。
    “太後上了些年紀，有些事情皇後若不好拒絕，朕可以代勞。”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沈玉寧心中一驚。
    沈玉寧勉強勾起唇角，笑說：“臣妾聽不懂皇上這是什麽意思？”
    楚珺珩撫摸著牡丹花瓣那絲絨質地，覺得這花瓣的觸感竟與沈玉寧肩膀上的肌膚觸感有些許相似。
    他轉過頭，笑容不變，隻是唇角卻略微勾起了一個十分危險的弧度：“皇後不是已經派自己的婢女去太醫院調查過了麽？”
    沈玉寧猝然站起身，沒想到她剛剛讓南湘去太醫院調查的事情，轉眼間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看來他們這位皇上看似溫和如玉，實際上卻掌控著整個後宮，後宮妃嬪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沈玉寧努力維持著鎮定，讓自己不要害怕，可在抬頭看向楚珺珩的時候，愈發覺得他那好看的模樣就像是披上去的皮囊，實際內裏藏著的其實是一隻凶猛無比的野獸。
    而此時的她，就是他唯一的狩獵目標。
    寢殿空曠，夜色寒涼。
    楚珺珩捕捉到了沈玉寧眼睛中轉瞬即逝的驚恐，漆黑深邃的眼眸裏醞釀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朕就是那樣的人。”
    最終，楚珺珩沒頭沒尾的說道。
    他什麽都可以利用。
    趙宜緋可以利用，趙宜緋腹中的孩子亦可利用。
    盡管趙宜緋從未做錯過什麽，她腹中的孩子更是無辜。
    就算如此，趙家也要為自己的跋扈囂張買單。
    楚珺珩知道，此時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女子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做他的入幕之賓，此時此刻恐怕也對他心生畏懼，恨不得逃得遠遠的。
    他輕笑一聲，像是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一般，說：“朕知道，你在太後那裏立下了軍令狀，會保護好貴妃肚子裏的孩子，這件事你不好推辭，朕去幫你推了便好。”
    “隻是今後不要再去琳琅宮了，莫要被趙宜緋牽連。”
    楚珺珩說完這些，轉身就走。
    他忽然覺得這偌大的坤寧宮分外難以久待。
    而沈玉寧眼中麵對他時一閃而過的恐懼，更是讓他如鯁在喉。
    後宮女子聰明者不在少數，可沈玉寧卻是第一個看穿他的謀劃之人。
    看穿了他的粉飾，看到了他的虛偽和冰冷冷殘忍。
    對，他是帝王。
    帝王寶座，總是冰冷的。
    而他也永遠不需要被人理解。
    便就在他的即將跨出寢殿門檻的時候，忽然有一隻纖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腕纖弱白皙，卻十分有力。
    楚珺珩猝不及防被沈玉寧一拉一拽，就抵在了寢殿的牆壁上。
    “皇上想說的說完了，想不想聽臣妾說說臣妾的想法？”
    沈玉寧身材整好比楚珺珩矮了一頭，將楚珺珩抵在牆上的時候，她還要努力踮起腳尖才讓自己看上去有氣勢。
    楚珺珩錯愕的看著沈玉寧。
    “第一，不管皇上是什麽樣的人，臣妾都理解您。”
    沈玉寧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懂您的卑劣，知道您的迫不得已，身處高位，又怎麽可能會處處手軟留情。”
    “……我雖然有些害怕您，但也會繼續陪著您走下去，絕不後悔。”
    她認真的說道，字字誠懇。
    就像是一顆石子擲入平靜的湖水之中，頃刻之間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楚珺珩心中原本複雜的情緒逐漸消退，到最後，他隻看得到沈玉寧那雙滿是誠懇的眼睛。
    他低下頭，看著沈玉寧努力踮起腳尖故作嚴肅的模樣，忽然覺得她很是可愛。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沈玉寧的臉頰。
    沈玉寧：“……”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一捏她的臉頰，沈玉寧醞釀了許久的嚴肅情緒直接破功了。
    她的臉上泛起一陣緋紅，一直踮起的雙腳也忽然抽了筋，想要站好，卻雙腿一麻徑直朝地上摔去。
    千鈞一發之際，沈玉寧伸手抓住了楚珺珩的衣袖想要重新站穩。
    楚珺珩也不知道沈玉寧哪裏來的這麽大力氣，她這麽一拽，楚珺珩也失去了平衡，兩人一同朝地上摔去。
    兩人摔在地上，幸而楚珺珩做了肉墊，沈玉寧並沒有被摔的很疼。
    沈玉寧窘迫的捂住了自己的臉。
    說好的表忠心呢？
    對方為什麽忽然捏她的臉！
    搞得她再也演不下去，直接破功……
    最尷尬的是，她摔了也不要緊，但她剛剛好像拿皇上當肉墊了吧？？？
    沈玉寧愈發覺得慘不忍睹，甚至都不敢睜開眼睛看一眼。
    這下，皇恐怕是真的要生氣了……
    她心裏正絕望，忽然被對方抱在了懷裏，楚珺珩擔心的上下檢查了一遍沈玉寧：“你沒事吧？”
    他見沈玉寧捂著臉，就用了幾分力掰開了沈玉寧的雙手。
    原本以為沈玉寧傷到了臉，沒想到掰開雙手以後，楚珺珩就對上了沈玉寧紅彤彤的眼睛。
    空氣一時間凝滯，沈玉寧和楚珺珩不知道誰先破功，兩人皆是忍俊不禁，別開臉笑出了聲。
    “皇上！”沈玉寧有些惱羞成怒，但她還是很認真的說，“不管怎麽樣，臣妾都理解您！”
    楚珺珩心中的那些陰霾早已煙消雲散，他微微點頭，道：“好，朕知道了。”
    “但是臣妾要救趙貴妃。”
    沈玉寧忽然說道。
    楚珺珩一愣，又再次抬眸看向沈玉寧，眼睛裏多了些許審視的意味。
    沈玉寧知道，自己終究跟楚珺珩是一個陣營的，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忤逆楚珺珩做出的決定。
    或者就算是想要幫趙宜緋，也可以在背地裏偷偷的幫。
    但沈玉寧十分清楚，自己欠著趙宜緋一個恩情，是絕對做不到棄趙宜緋於不顧的。
    可她同時也清楚，如果她在背地裏悄悄幫助趙宜緋被楚珺珩發現的話，那她在楚珺珩麵前將再無信譽可言。
    麵對這樣兩難的局麵，沈玉寧選擇了坦誠。
    她幹脆徑直對楚珺珩說：“皇上，臣妾在很久之前欠了趙貴緋的一個恩情，臣妾不能眼睜睜看著趙宜緋走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