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梅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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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挑戰者通過天空競技場第一百層的挑戰之後,天空競技場就會提供給此人私人的房間,但如果掉下了一百層,房間也隨之會被收回。
    當然,西索是肯定不會掉下一百層的。
    莉莉婭相信他。
    天空競技場提供的屋子就是一個很大的單人間,除了沒有廚房以外,其他一應俱全。
    屋裏沒有什麽特殊裝潢,西索沒在競技場提供的屋子裏做出任何改建,所以這件屋子平凡到不像是西索的住處。
    當然,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特殊的,就是屋子裏有好幾副撲克牌。
    拆過包裝的,沒拆過包裝的都有。
    這間房間裏隻有靠牆的桌子,所以沒法麵對麵坐著打牌,但西索很不拘一格,一邊洗牌一邊指著床說坐在床沿也可以。
    莉莉婭沉默了一瞬,有點想問這打牌是正經的打牌嗎?
    但直覺告訴她如果這樣問了,那答案也許是她不想知道的,所以她閉上嘴,走過去,乖乖坐到了床沿。
    床上被子疊好了,但西索肯定不是會疊被的人,所以應該是客房服務。
    在表麵鎮定麵無表情,實則忍不住胡思亂想在房間裏視線亂飄的時候,西索已經洗好了牌,很快將牌發作三堆。
    莉莉婭回過神,先手挑了一堆,西索緊跟其後。
    剩下的那一堆隻作為防止算牌的障礙,不會有人拿。
    在莉莉婭看來,這理應是很普通的一次牌局。
    除了她分到的牌太爛以外,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
    她順著她的直覺出牌,順著她的直覺行動。
    然而……
    “我贏了哦★~”
    有什麽不同了。
    盯著西索空蕩蕩的雙手,莉莉婭一瞬間捏緊了手中的幾張牌,心跳甚至都漏了一拍。
    她意識到,有什麽不同了。
    她輸了。
    為什麽?
    ……不,算了。
    困惑,懊惱,隻浮現出了一瞬間。
    但這一瞬間也被人捕捉到了。
    眼前猛地湊近的一張臉,畫著古怪圖案的,帶著古怪笑容的,那笑容下還帶著某些很冰冷的近乎嘲笑的……
    擁有這樣感情,這樣笑容的男人湊得這麽近,用那雙金色的眼睛鎖定他的手下敗將,以拉長的,戲謔的音調開口:
    “哎呀,你輸了,莉莉婭。看看你的表情。雖然嘴上說著總會輸的,但心裏已經建立起了自己永遠常勝的‘常識’。所以此刻你臉上的表情才……這麽不敢置信啊★。”
    被他以這樣看手下敗將,看研究對象的視線盯住的感覺很不妙,搭配上那樣語調那樣調侃的話,心裏麵升騰上來的除了難堪還有惱忿以及質疑,可這樣的感情生出還不到一秒,都來不及在臉上展現,就頃刻化作灰燼了。
    “是的。你變得好厲害啊,西索。”
    莉莉婭最終隻是揚起唇角,這麽恭維,讚歎他。
    她放棄去想他為什麽贏,也當作沒聽見他的話,把懊惱和困惑都壓下去,隻發自內心地為他高興,為自己高興。
    她在床沿上挪動,往後坐了坐,拉開距離,避開西索的臉,把手中的撲克往牌堆裏一扔,歡呼:“太好了!我輸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打牌了!”
    雖然輸了,但從此以後就能不打牌了,所以是值得歡呼的。
    她雙手合十,把最後一點鬱氣也呼出去,雙手合十,對西索露出微笑。
    這時候,身為贏家的紅發男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真的不打了嗎?”
    他難以置信,甚至在某一瞬間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看來她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
    莉莉婭放棄探索他的內心,用力點點頭,強調:“真的不打了!你已經贏了我了,不是嗎?我已經是你的手下敗將了!”
    輸家有什麽被再次挑戰的必要呢?
    所以,如她所見,這應該是她們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雖然有些失落,有些難過,不知道是因為她百戰百勝的牌技在此刻破滅,還是因為難得出現在她人生裏的,危險的特殊就要這樣離開……
    但人生就是這樣,隻要接受就可以了。
    不過,等等,她還欠了他一樣東西——
    “對了,西索,你要我做什麽呢?不許提再要我陪你打牌這種事!”
    她看著他,幾乎稱得上迫不及待地催促他提出他的要求。
    表麵上是迫不及待的。
    心裏也是迫不及待的。
    那麽那一點失落和難過又去了哪裏呢?
    莉莉婭的心有點迷茫。
    但她注視著西索的目光卻很清明。
    她綠色的眼睛亮亮的,倒映著紅發男人的身影。
    在遊戲開始前提出這樣要求的男人看出她的急迫,甚至願意滿足她從此再也不見的渴望,沒有再以‘還沒想好’搪塞她,而是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讓我想想★……”
    但說實話,西索能要她達成什麽願望呢?
    總之不會是什麽大請求的,因為太大請求她也做不到。
    莉莉婭是這樣想的。
    但西索提出了很令她意外的請求。
    他用那雙金色眼睛盯著她說:“那麽,我要你辭職☆。”
    “……可以。”
    是很古怪的要求。
    但莉莉婭還是點頭了。
    “明天我就遞交辭呈。”
    她說。
    答應的太幹脆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反而引得他詫異地揚了一下眉,引得他又露出感興趣的笑容了——然而在莉莉婭的預想裏,在她輸給他之後,這樣的笑容從此不該為她出現了。
    但看來西索並非完全被她揣摩,也不是她預想裏的人格。
    “不問為什麽嗎☆?”
    他笑著問。
    莉莉婭覺得他明知故問:“我答應的你呀。”
    “是嗎~~?”
    他語調回轉地反問,又點了點下頜,然後,突然湊近她,猛地逼近她,拉住她的手臂,力氣很大,隔著外套也把她的皮肉骨骼捏疼,但沒有太疼,比較他在賽場上那樣輕鬆可以把人打死的力氣,應該是很克製了。
    但莉莉婭還是停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因為他的驟然逼近。
    呼吸停滯,嘴唇微微張開,瞳孔驟縮又一點點恢複原狀,在莉莉婭勉強找回呼吸後,西索握著她手臂的手一點點下滑,撫摸她沒被衣料覆蓋的手腕,熱的,帶著硬繭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袖,扣住她小臂,問:“沒有工作怎麽辦呢?”
    語調很正常,依舊那麽蕩漾,可動作有點太曖昧了。
    而且那雙眼睛……
    被那雙金色眼睛盯住的莉莉婭脊背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可人在緊張時反而難以自控,被西索握住的手卻無法控製地開始輕微地抽動,她深吸一口氣,用尋常的語調回答:
    “還可以再找,當然可能會沒有這個輕鬆了。”
    “如果,從此以後我不許莉莉婭你工作呢☆?”
    絕對是刻意刁難。
    莉莉婭沉默了,手腕上覆蓋著的那隻手力氣漸漸加重了,幾乎是鉗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的拇指如何又重又緩地撫摸過她的小臂內側,力氣太大了,手臂上的皮肉甚至微微發麻。
    她垂下眼瞼,露出很難辦的表情:“那可能真要靠打牌為生了。”
    顯然她的回答並不令西索滿意。
    所以他突然反悔了:“那麽,不需要辭職了☆。”
    完全不需要停頓,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下一刻,他就提出了想到的新要求:“莉莉婭,去參加天空競技場的比賽吧。必須要打到一百層噢☆。”
    是比剛剛更過分的要求。
    但這次莉莉婭都沒有猶豫了。
    “在哪裏報名?”
    她問。
    太幹脆利落了,以至於讓人覺得有些虛假。
    或許覺得她在敷衍她,或許隻是好奇她的幹脆,紅發男人歪了歪頭,一邊盯著她,一邊收回手,拉開距離,將先前被他的動作撞散的牌堆合在一起,理好,重新清洗,一邊問:“莉莉婭覺得自己可以打到嗎☆?”
    “應該不可以。”
    其實‘應該’是多加了。
    事實上其實是‘肯定不可以’。
    莉莉婭今天已經見識到了天空競技場參賽者們的本事,如果她上場需要和這樣程度的對手戰鬥,下台估計不死也殘廢了。
    西索也‘看到’了這個未來,所以他眨動了一下眼,伸出一隻手,指向她這個將死之人:“是哦,所以莉莉婭你會死噢~不哀求一下我嗎☆?”
    究竟是死在對手手中,還是因為沒完成他的要求所以死去呢?
    莉莉婭不願意多問,總之結局都是一樣的,答案也都是一樣的。
    如果他真的不想讓她去,又為什麽要提這樣的要求呢?
    大概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太令他鬱悶,最近的生活太過無聊,所以他必須要找點樂子。
    莉莉婭就是他的樂子。
    這樣的認知令人沮喪,令人難過,可莉莉婭隻是垂下眼瞼,撫摸了一下她似乎還有他手掌觸感的右手手腕,說:
    “但我不是答應你了麽?我不想出爾反爾。”
    西索將理好的牌堆放在他們中間,向她示意。
    莉莉婭歎了口氣,伸手從他手底下的牌堆裏抽出一張牌,翻開來,是梅花七,一邊說:“我會努力做到的,如果做不到,就一直做到我死的那天。”
    “~是嗎?答案我很喜歡,可你反應好平淡哦,莉莉婭,你把有趣的事情也變得無趣了★~”
    西索盯著她,光聽他說的話好像在責怪她的回答沒有情調,可是他臉上的笑容很燦爛,一種古怪的燦爛,看著她的眼神也很古怪,帶上一種有趣的炙熱。
    這眼神太熟悉,幾分鍾前才剛剛出現過。
    莉莉婭猜想他可能又要反悔了,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視線下移,盯上她曾經執牌的雙手。
    “那麽,我想好了☆~”
    他說,他從牌堆裏抽出一張梅花八,壓在她抽出的梅花七之上。
    而後,他拿起這兩張牌,向她展示,然後說:
    “我要砍下你的雙手哦,莉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