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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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裝飾得極其奢華的畫舫,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停在岸邊。
    船上燈火通明,映照著一張張年輕又倨傲的臉。
    他們是長安城裏最有權勢的一群公子哥,每一個都出身顯赫,非富即貴。
    此刻,他們正眾星捧月般圍著一個麵如冠玉、手持折扇的青年。
    侯金葉。
    當朝吏部尚書侯君集之子。
    他正享受著這種被人吹捧的感覺,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和諧。
    侯金葉眼皮一抬,循聲望去。
    隻一眼,他臉上的笑意便凝固了。
    程處輝。
    那個讓他不止一次當眾丟臉的混世魔王,居然來了。
    他身邊還跟著尉遲寶琳那幾個同樣無法無天的家夥。
    畫舫上的氣氛,因為程處輝的出現,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不少世家公子的臉上,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誰不知道,前幾日程處輝放出話來,要憑一己之力,挑戰他們整個長安城的世家圈子。
    這在他們看來,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一個粗鄙武夫的兒子,憑什麽?
    侯金葉身邊,一個尖嘴猴腮、名叫鄭通的家夥,立刻就領會了主子的意思。
    鄭通是工部員外郎的次子,平日裏最擅長的就是溜須拍馬,充當侯金葉的喉舌。
    他往前湊了一步,扯著嗓子,陰陽怪氣地喊道。
    “喲,我當是誰呢?”
    “這不是咱們的程大將軍之子,程處輝程大公子嗎?”
    他故意把“大將軍”和“大公子”幾個字咬得特別重,裏麵的嘲諷意味,傻子都聽得出來。
    “真是稀客啊。”
    “把我們這滿船的世家公子都得罪了個遍,居然還有臉出現在這兒。”
    “你說你,是臉皮跟令尊一樣,厚得能擋刀槍呢,還是腦子不太好使,記不住事兒啊?”
    話音一落,畫舫上頓時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鄭通兄此言有理!”
    “我看他就是來給我們賠禮道歉的!”
    各種譏諷和嘲笑聲此起彼伏。
    尉遲寶琳等人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握著拳頭就要發作。
    程處輝卻隻是抬了抬手,攔住了他們。
    他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
    他的目光,越過叫囂的鄭通,直接落在了那個手持折扇、一臉看戲表情的侯金葉身上。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說起來,他跟這侯金葉的梁子,結得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還是去年夏天的事。
    當時侯金葉仗著自己是吏部尚書的兒子,當街縱馬,差點撞到一個賣糖葫蘆的老翁。
    不僅不道歉,反而一鞭子抽過去,罵罵咧咧。
    恰好被路過的程處輝撞了個正著。
    那會兒的程處輝,可比現在暴躁多了,哪兒受得了這個?
    二話不說,上去就把侯金葉從馬上薅了下來,按在地上就是一頓胖揍。
    揍得那叫一個慘。
    侯金葉那張小白臉,直接被打成了豬頭,回家他爹侯君集都差點沒認出來。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侯君集是什麽人?
    心高氣傲,又極其護短。
    第二天就黑著臉,帶著鼻青臉腫的侯金葉,殺到了程府,要討個說法。
    結果,接待他的是程咬金。
    老程同誌聽完侯君集的控訴,隻是摳了摳耳朵,然後大手一揮。
    “哎呀,多大點事兒嘛!”
    “小輩之間打打鬧鬧,不是很正常嘛?”
    “你看你家小子,不就是臉上青了點,腫了點嘛,過幾天就好了。”
    “再說了,我家那混小子,昨天回來手還疼呢,我都沒說啥。”
    一番話,說得侯君集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什麽叫小輩打鬧?
    你見過把人往死裏揍的打鬧嗎?
    可偏偏程咬金就是這麽個滾刀肉的性格,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無賴。
    再加上程咬金聖眷正隆,又是開國元勳,侯君集雖然位高權重,還真拿他沒什麽辦法。
    最後,這場問罪,隻能以侯君集的拂袖離去而告終。
    事情雖然被程咬金壓了下去,但梁子,卻是徹徹底底地結下了。
    從那天起,侯金葉就恨透了程處輝。
    他明著暗著找了程處輝不少麻煩,想把場子找回來。
    可結果呢?
    每一次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程處輝收拾得更慘。
    久而久之,侯金葉也學乖了。
    他知道自己單打獨鬥不是程處輝的對手,便開始玩起了借刀殺人的把戲。
    這一次,就是個絕佳的機會。
    程處輝要挑戰所有世家公子,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侯金葉根本不用自己出手,隻要稍稍煽風點火,自然有的是人願意替他收拾程處輝。
    所以,他才示意自己的狗腿子鄭通,第一個跳出來開嘲諷。
    他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地站在這畫舫之上。
    手持折扇,風度翩翩地看著程處輝如何被眾人羞辱,如何顏麵掃地。
    然而,侯金葉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件事。
    程處輝身邊的人,跟他一樣,從來都不是什麽講道理的主。
    尤其是尉遲寶琳。
    他爹尉遲恭就是個火爆脾氣,他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看著鄭通在那上躥下跳,尉遲寶琳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
    他甚至都懶得跟程處輝打招呼。
    侯金葉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就衝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攔。
    可尉遲寶琳的速度何其之快。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畫舫,根本沒理侯金葉伸出的手,一把就揪住了還在叫囂的鄭通的衣領。
    鄭通那瘦弱的身板,在尉遲寶琳手裏,簡直毫無反抗之力。
    “你……你要幹什麽!”
    鄭通嚇得魂飛魄散。
    尉遲寶琳臉上滿是煞氣,手臂一振,竟單手將鄭通整個人提了起來。
    “聒噪。”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隨即,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他手臂猛地一甩。
    “噗通!”
    一聲巨響。
    鄭通像個破麻袋一樣被扔了出去,直直地砸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裏。
    巨大的水花濺起。
    整個渡口,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鎮住了。
    這河水冰冷得能凍徹骨髓,這一下去,半條命都沒了。
    “救……救命……”
    鄭通在水裏胡亂撲騰著,嗆了好幾口水,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附近的船夫連忙劃著小船過去救人。
    尉遲寶琳站在船舷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在水裏掙紮的鄭通,眼神冰冷。
    “一條狗,就要有狗的覺悟。”
    “再敢亂吠,下次就不是扔進河裏這麽簡單了。”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等到鄭通被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紫地撈上船。
    他已經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地哆嗦。
    畫舫上那群世家公子,臉上都是震驚與畏懼。
    他們這才想起,眼前這幫人,可不是什麽講道理的善茬。
    他們是真敢動手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集中到了兩個人的身上。
    程處輝與侯金葉。
    程處輝緩緩走上畫舫,皮靴踩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口上。
    他一直走到侯金葉麵前,停下腳步。
    兩人之間,隻隔了三步之遙。
    空氣仿佛凝固了。
    侯金葉握著折扇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程處輝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抹笑容。
    他看著侯金葉,歪了歪頭,看了侯金葉一眼。
    他頓了一下,笑容更深,往前又踏了一步。
    幾乎貼到侯金葉的麵前,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反問。
    “你該如何?”
    侯金葉的瞳孔驟然一縮。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起來。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那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他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他僵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