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什麽都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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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征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抬眼看向他。
    “申國公,你說的這些,老夫都知道。”
    “但老夫也知道,因為他的煤炭,今年長安城凍死的百姓,比往年少了七成。”
    “因為他的暖氣,多少達官貴人府上,不用再忍受寒冬之苦。”
    “他賺的錢,是多。但他讓更多的人,過上了好日子。”
    “至於他在軍中的事情,陛下自有聖裁,輪不到你我操心。”
    高士廉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眼中程處輝的樁樁“罪證”,到了魏征這裏,居然成了功績。
    “魏公!”
    高士廉加重了語氣。
    “我今日來,是想請你與我一同上奏,彈劾程處輝!削其權,斷其勢!這是為了太子殿下,也是為了我大唐的安穩!”
    魏征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
    “恕難從命。”
    “老夫不會幫你去針對程處輝。”
    高士廉徹底愣住了。
    他想過魏征會推諉,會講條件,但萬萬沒想到,他會拒絕得如此幹脆。
    “為什麽?”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魏征不是向來以匡扶社稷,輔佐君王為己任嗎?程處輝這等跋扈之人,難道不該被懲治?”
    魏征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院子裏剛剛吐出新芽的柳樹。
    “你隻看到了程處輝的跋扈,卻沒看到他給大唐帶來的好處。”
    “他讓利於民,藏富於民,這比太子之位是否穩固,要重要得多。”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魏征的背影,聲音都開始顫抖。
    “魏征!你……你這是何意?”
    “難道你想行廢長立幼之事?!”
    “廢長立幼”四個字,是懸在所有臣子頭頂的一把利劍,誰碰誰死。
    高士廉將這頂帽子扣下來,已經是急了眼。
    魏征緩緩轉過身,目光銳利如鷹。
    “你錯了。”
    “老夫恰恰是為了太子殿下著想。”
    “你……”
    高士廉一時語塞。
    魏征走到他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回去告訴太子殿下。”
    “如果他真的想穩固自己的地位,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都不要做。”
    什麽都不要做?
    高士一廉臉的茫然。
    魏征看著他,眼神裏帶著一絲點撥的意味。
    “程處輝如今安靜,是因為家有喜事,無心他顧。你們若此時對他下手,隻會顯得太子殿下心胸狹隘,容不下一個有功之臣。”
    “陛下會怎麽想?滿朝文武會怎麽想?”
    “什麽都不做,便是最大的姿態。是儲君的寬仁,是未來的君主氣度。”
    “懂了嗎?”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
    高士廉臉上的驚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後怕。
    他想通了。
    是啊,程處輝現在根本就沒礙著太子的事,他們上躥下跳地要去搞人家,這不是自己心虛,上趕著樹敵嗎?
    若是真把程處輝逼急了,那小子什麽事幹不出來?
    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太子!
    高士廉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背後已經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對著魏征,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謝魏公點撥,士廉……明白了。”
    高士廉領悟後致謝離開。
    東宮,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高士廉站在殿中,將魏征的原話一字不差地轉述給了太子李承乾。
    “什麽都不做?”
    李承乾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魏征是老糊塗了嗎!”
    他一把將桌案上的奏折掃落在地,發出“嘩啦”一聲巨響。
    “孤什麽都不做,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程處輝那個匹夫權勢滔天,坐視不管嗎?”
    “父皇對他日益恩寵,朝中大臣對他讚譽有加!再這樣下去,這大唐究竟是姓李,還是姓程!”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胸口劇烈起伏。
    旁邊的褚遂良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太子殿下,息怒。”
    高士廉也是一臉苦澀。
    “殿下,魏公此言,或許……有他的道理。”
    “道理?什麽道理!”
    李承乾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高士廉。
    “難道要孤學那縮頭烏龜,任由他程處輝在孤的頭頂上作威作福嗎?”
    “孤若是什麽都不做,豈不是讓李泰,還有李恪看了笑話!他們隻會覺得孤軟弱可欺,會更加變本加厲地覬覦孤的位置!”
    一想到自己那兩個虎視眈眈的弟弟,李承乾的焦慮就如同野草般瘋長。
    褚遂良見狀,知道此時必須把話說透。
    “殿下,您錯了。”
    “您現在是太子,是大唐的儲君。儲君最重要的是什麽?”
    褚遂良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一個‘穩’字。”
    “穩?”
    李承乾眉頭緊鎖,顯然沒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不錯。”
    褚遂良繼續解釋道。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您現在的位置,隻要不犯錯,就是最大的功績。”
    “程處輝現在風頭正盛,又深得陛下信賴。您若此時與他針鋒相對,無論輸贏,在陛下眼中,都是您這個太子容不下功臣,是心胸狹隘的表現。”
    “反之,您什麽都不做,安安穩穩地待在東宮,處理好分內之事。這,便是儲君的氣度,是未來君主的寬仁。”
    “陛下看到了,隻會覺得您成熟穩重,堪當大任。那些原本搖擺不定的大臣,也會因此而心向於您。”
    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
    李承乾胸中的怒火,總算是被澆熄了幾分。
    他緩緩坐回原位,眼神閃爍,似乎在消化褚遂良的話。
    似懂非懂。
    道理他好像聽明白了,可心裏的那股憋屈勁兒,怎麽也順不過去。
    難道就真的這麽算了?
    殿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過了許久,李承乾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精光,他仿佛想到了什麽絕妙的主意。
    “孤明白了。”
    他看向高士廉和褚遂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們說的對,明著不行,我們可以來暗的。”
    高士廉和褚遂良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隻聽李承乾繼續說道。
    “程處輝現在不是因為長樂有孕,無心他顧嗎?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盧國公府那一畝三分地上。”
    “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軍中的事務他管不了,朝堂上的風向他顧不上。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將他安插在軍中和朝中的那些人手,一一拔除!奪回本該屬於我們的權力!”
    李承乾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然而,高士廉和褚遂良的臉,卻“唰”的一下白了。
    完了。
    太子殿下這是完全沒聽懂啊!
    “殿下!萬萬不可!”
    高士廉急得差點跳起來。
    “為何不可?”
    李承乾臉色一沉。
    “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褚遂良隻覺得一陣頭痛欲裂,他強忍著無奈,再次苦口婆心地勸道。
    “殿下,您想過沒有,長樂公主是誰?是陛下最疼愛的嫡長女!”
    “您在人家妻子懷著龍孫的時候,去對付人家的夫君。這事要是傳出去,您讓陛下的臉往哪兒擱?您讓天下人怎麽看您?”
    “這已經不是心胸狹隘了,這是刻薄寡恩,是背後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