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太子好像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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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今晚在立政殿發生的事情,從他的視角複述了一遍。
    “父皇他一直看著程處輝笑,還把肉夾給他!”
    “母後也是,眼裏隻有兕子和長樂!”
    “他們才是一家人,我……我就是個外人!”
    “我走了以後,他們肯定更高興了!父皇肯定覺得,終於甩掉了我這個包袱!”
    聽著李承乾這充滿了嫉妒和臆想的敘述。
    高士廉、侯君集、褚遂良三人麵麵相覷。
    完了。
    這是他們三人心中同時冒出的念頭。
    太子殿下,大勢已去了。
    為了一場家宴上的爭風吃醋,就鬧到拂袖而去,還把事情上升到這個地步。
    這已經不是心胸狹隘的問題了。
    這是蠢!
    是政治上的極度不成熟!
    皇帝最忌諱的是什麽?
    就是太子與朝臣結黨,就是太子覬覦皇權!
    你當著皇帝的麵,跟皇帝最寵信的駙馬爭寵。
    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皇帝,你心智不堅,難堪大任嗎?
    大殿內一片死寂。
    許久,還是侯君集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神銳利,直直地看向李承乾。
    “殿下,臣問您一句話,您要如實回答。”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果……您不再是太子了,會如何?”
    李承乾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侯君集,大腦一片空白。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從小到大,他就是大唐的太子。
    這個身份,是他與生俱來的榮耀,是他所有驕傲和自信的來源。
    如果失去了這個身份……
    他會變成什麽?
    一個被圈禁的廢太子?
    像他的那些叔伯兄弟一樣,在某個角落裏寂寂無聞地死去?
    他怔愣了片刻,隨即像是瘋了一樣,猛地搖頭。
    “不!我不會不是太子的!我永遠都是太子!”
    他大喊起來,聲音淒厲而絕望。
    “我要去找父皇!我現在就去找他!”
    “我去給他磕頭!我去求他!我告訴他我錯了!”
    “父皇最疼我了,他一定會原諒我的!”
    說著,李承乾就要往外衝。
    “站住!”
    高士廉一把拽住他。
    “殿下!你現在去,才是真的完了!”
    “為什麽?”
    李承乾回過頭,滿眼都是不解。
    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眼前這三個他最信任的肱股之臣身上。
    “舅公,侯將軍,褚學士……你們快給我想想辦法啊!”
    “現在去找父皇磕頭認錯,還來得及嗎?”
    “父皇那麽疼我,隻要我哭著求他,他一定會心軟的,對不對?”
    他像個溺水的人,拚命想抓住點什麽,哪怕隻是一根稻草。
    然而,他看到的,是三張比哭還難看的臉。
    希望?
    他們也想有希望啊!
    他們把全部的政治前途,甚至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這個太子身上。
    結果呢?
    就因為一頓飯沒吃舒坦,就因為皇帝多夾了一筷子肉給別人,這位太子殿下就自己先崩了。
    這盤棋,還怎麽下?
    看著李承乾那副眼巴巴等著別人來救的廢物模樣,侯君集胸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大殿。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承乾捂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侯君集。
    “你……你敢打我?”
    侯君集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
    “啪!”
    又是一記耳光,比剛才那下更重,更響!
    直接把李承乾打得一個趔趄,嘴角都滲出了血絲。
    “打的就是你!”
    侯君集的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
    “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
    “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像個娘們!”
    “皇帝還沒說要廢你,你自己先把自己給廢了!”
    “我侯君集戎馬半生,怎麽就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
    李承乾徹底被打懵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魔的將軍,腦子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侯君集!”
    “你想造反嗎!”
    “你打我這個太子,是想學那楊玄感嗎!”
    聽到這話,侯君集不怒反笑,笑聲裏充滿了悲涼。
    “造反?”
    “殿下,你太看得起我了,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往前一步,逼近李承乾,眼神裏隻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倒是想問問殿下,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這些人,非你不可?”
    李承乾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背撞到了冰冷的柱子上。
    “你……你想幹什麽?”
    “你……你想殺了我?”
    他忽然覺得,侯君集是想殺了他。
    然後帶著他和高士廉、褚遂良的投名狀。
    去向父皇,或者向魏王李泰邀功。
    這個念頭一出,他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夠了!”
    高士廉終於開口,聲音平靜。
    他走到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
    他先是看了一眼侯君集,眼神裏帶著責備,但更多的是理解。
    然後,他轉向李承乾,歎了口氣。
    “殿下,你誤會陳國公了。”
    “他這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啊。”
    “我們這些人,早就跟您綁在一條船上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怎麽可能害您?”
    高士廉的聲音很溫和,慢慢安撫著李承承乾那根快要繃斷的神經。
    李承乾的呼吸稍微平複了一些,但眼神裏的驚恐和懷疑並未完全散去。
    高士廉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然後,用嚴肅語氣,重新問出了那個問題。
    “殿下,老臣也想問您一句。”
    “您先別想著去求情,也別想著陛下會不會原諒您。”
    “您就想一件事。”
    “如果……您真的不再是太子了,該如何?”
    同樣的問題,從侯君集的嘴裏說出來,是質問,是逼迫。
    但從高士廉的嘴裏說出來,卻像是一盆冷水,澆得李承乾徹骨冰寒。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高士廉。
    他從這位一直對他和顏悅色的舅公眼中,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是平靜。
    是一種在評估一件物品價值時,才會有的絕對的平靜和理性。
    李承乾瞬間明白了。
    他們在考慮放棄自己了。
    如果自己這個太子的身份沒了,那自己對他們來說,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尋找下一個值得投資的對象。
    比如,魏王李泰。
    巨大的羞辱和被拋棄的恐慌,反而讓李承乾那顆快要爆炸的大腦,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
    他不再哭了,也不再喊了。
    他隻是坐在那裏,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大殿內,落針可聞。
    許久,許久。
    李承乾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幹澀,卻異常的平靜。
    “我明白了。”
    他抬起頭,環視著眼前這三位神色各異的重臣。
    “求饒是沒用的。”
    “父皇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更改。”
    “現在去哭,去鬧,隻會讓他更加看不起我,更加堅定廢掉我的決心。”
    高士廉、侯君集、褚遂良三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太子殿下好像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