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哪個孩子？
    隻見王老師掰著手指頭，開始一個個地點名數落。
    “就說那個李泰，人是聰明，可就是有點小聰明。”
    “總喜歡在課堂上耍滑頭，讓他算個題，他非要用些取巧的法子，基礎一點都不紮實！”
    “還有那個李承乾，性子太悶，問他什麽都說會，一到考試就抓瞎，典型的眼高手低！”
    “哦對，還有那個最小的，李治！那更是個混世魔王！”
    “上課五分鍾，神遊兩小時，凳子上長了釘子一樣，一刻都坐不住！”
    王老師越說越來勁，唾沫星子橫飛。
    李世民聽得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蹦了出來。
    他感覺自己的臉火辣辣的。
    他引以為傲的兒子們，在這個教書先生的嘴裏，竟然成了一群紈絝子弟？
    程處輝在一旁憋笑憋得都快內傷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李世民，隻見這位皇帝陛下的臉色已經從青轉黑，精彩紛呈。
    讓你體驗一下被老師叫家長的感覺，刺激不？
    然而，讓程處輝沒想到的是，李世民雖然氣得渾身發抖，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了一抹讚許。
    這個王老師，雖然說話不客氣，但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
    他對皇子們的評價，可謂是一針見血。
    這說明，他是真的用心在教，真的在為這些孩子負責！
    想到這裏，李世民心裏的火氣全都對準了自己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
    他猛地站起身來，龍行虎步地就要往操場上衝。
    “這群逆子！看朕今天不打斷他們的腿！”
    他這一嗓子，中氣十足，充滿了帝王的威嚴。
    然而，他剛邁出一步，胳膊就被人給拽住了。
    王老師皺著眉頭，一臉不悅地喝止道。
    “哎！你這家長怎麽回事！坐下！”
    李世民徹底懵了。
    他堂堂大唐天子，竟然被一個教書先生指著鼻子喝令坐下？
    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
    他胸中的帝王之氣瞬間上湧，拳頭都捏緊了，骨節發出哢哢的脆響。
    然而，王老師的氣場比他還足。
    “哎什麽哎！你這家長，脾氣怎麽比孩子還大？”
    王老師扶了扶眼鏡。
    “孩子不聽話，就隻知道打？你這是教育還是發泄？”
    “我告訴你，暴力是最低級、最無能的教育方式！”
    “你以為打斷他們的腿，他們就知道錯了？”
    “他們隻會怕你，恨你，離你越來越遠！”
    王老師的話，句句都戳在李世民的心窩子上。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平時教育皇子，還真就是這麽幹的。
    哪個不聽話了，先罵一頓，再不聽話，就上家法。
    “教育孩子，要的是陪伴，是溝通！”
    “你得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麽！你問過他們為什麽上課走神嗎？”
    “你了解過他們為什麽基礎不紮實嗎？你有關心過他們嗎？”
    王老師一連串的靈魂拷問，把李世民問得啞口無言。
    他……他還真沒問過。
    他隻關心兒子們的功課成績，關心他們是否符合一個儲君的標準。
    卻從未真正走進他們的內心。
    程處輝在一旁看得歎為觀止。
    好家夥，王老師這是逮著千古一帝現場開家長會，還把對方訓得跟孫子似的。
    李世民臉上的怒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混雜著羞愧的神情。
    他緩緩地，重新坐回了那條長凳上。
    這一次，他的姿態放低了許多。
    王老師看他態度還算誠懇，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家長啊，我知道你們忙，但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孩子。”
    “這幾個孩子，本性都不壞，就是需要人正確引導。”
    “你回去，多跟他們聊聊天，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蹲下來，跟他們平視，聽聽他們的心裏話。”
    王老師語重心長地說道。
    半個時辰後。
    李世民站起身，對著王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教訓的是，受教了。”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真誠。
    王老師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搞得有點不好意思，擺了擺手。
    “嗨，我也是拿錢辦事，職責所在。你這家長能聽得進去就好。”
    李世民抬起頭，眼神裏全是讚許。
    他對旁邊的程處輝感慨道。
    “程處輝啊，你這學院裏，真是臥虎藏龍！”
    “這位王老師的風骨，當真有幾分魏征之風！”
    能把皇帝罵得心服口服，還讓皇帝反過來誇獎的。
    除了他那個天天在朝堂上跟他抬杠的魏征，也就眼前這位了。
    程處輝心中暗笑，一切盡在掌握。
    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對付李世民這種雄才大略又極度自信的君主，你跟他硬碰硬，他比你還硬。
    但你若是拿出真本事，讓他看到你確實是為了他的江山社稷好，他比誰都虛心。
    “陛下謬讚了。王老師他們，隻是盡了為人師表的本分而已。”
    程處輝謙虛了一句，然後順勢提議。
    “陛下，體育課看完了，不如……我們再去看看文化課？”
    “好！”
    李世民點點頭。
    他現在對這個新奇的學院充滿了好奇。
    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兒子們在課堂上究竟是什麽模樣。
    兩人悄悄地朝著一間教室走去。
    還沒靠近，就聽到裏麵傳來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
    “什麽加減乘除，什麽幾何勾股，學這些到底有什麽用？”
    “本王以後是要做大事的，難道跟人打仗之前，還要先算算拋物線不成？”
    這聲音，李世民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晉王李治！
    “我看啊，這破學堂就是程處輝那家夥故意折騰我們！”
    “要是讓我父皇知道了，非得把這教室給掀了不可！”
    李治的聲音越發囂張。
    “待在這裏簡直是浪費時間！兄弟們，不如我們溜出去打馬球吧？怎麽樣？”
    李世民的臉，瞬間又黑了下來。
    好你個李治！
    朕在這裏被你老師訓得抬不起頭，你小子倒好，在教室裏蠱惑人心？
    還詆毀程處輝？
    你這是要上天啊！
    “九弟，別胡說！”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李治的煽動。
    李治似乎有些不服氣，轉頭問道。
    “大哥，難道你也覺得待在這裏有意思？”
    “你可是前……你可是大哥啊，難道也要聽那程處輝的擺布？”
    李世民心頭一緊。
    他聽出來了，另一個聲音，是他的長子，李承乾。
    在經曆了那場幾乎讓他身敗名裂的謀反風波後，承乾會怎麽回答？
    李世民屏住呼吸，心中竟然有幾分緊張，好奇地等待著李承乾的回應。
    教室裏，李承乾麵對李治的質問，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
    “九弟，安分點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