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把盛滿米飯的大碗放到麵前，又用勺子從高壓鍋裏舀來肉湯澆上，還拔了許多辣椒肉片到碗上。
    端起被堆成小山的碗，就是一陣狂炫。
    風卷殘雲的吃法，讓寧海瑤仿佛在看一場吃播秀。
    菜很美味，肉也香嫩，連光鼠怪燉的肉湯，寧海瑤都忍不住喝了兩碗。
    轉眼半斤米飯下肚，然後沈翼又盛了一大碗。
    同樣的步驟，隻不過這次不再吃辣椒炒肉，而是把鍋裏排骨撈出來，浸入大碗紅油蘸料，一口排骨一口飯吃得別提多香。
    也是，每天走街串巷收廢舊鋼鐵，吃少一點都扛不住。
    吃飯的時候，沈翼心想：“這挺好，看艾琳的模樣，似乎地鐵冰河紀那邊光鼠怪不少，以後讓她多打些，這樣的話也許可以搞個烤肉攤子什麽的。”
    錢！錢！錢！
    賣不掉紅寶石，窮字就像一道催命符，死死勒在他的喉嚨上。麵林逍的收購，就像斷頭台的鋒刃，就懸在脖子上。
    終於吃完飯，沈翼才有機會和寧海瑤說出自己的真實打算。
    吃飽了的寧海瑤，這時還在回味食物味道的鮮美，小臉上泛著淡淡紅色。
    即使在遮陽網下，正午的陽光也使她額頭見汗，這時拿紙巾不停沾去細密汗珠。
    “請問，你與林逍是什麽關係？”
    “就雇傭關係啊～不然咧？我是正恒的律師啦，拿錢辦事，幫他評估、收購而已……拜托，你跟那個林先生都不算我朋友嘞！”
    在法律實務中，寧海瑤常碰到這樣的情況，會被對方當事人當成敵人。
    普通大眾就是會如此理解。
    但從事實上來說，律師的職責僅在委托範圍之內，與對方當事人互為利益相對方。
    除此之外，大家可以是路人，也可以是朋友。
    “不算朋友……”沈翼瞪大眼睛，心道，“你剛剛可蹭了老子的午飯呢！”
    大概從沈翼神色中看出他的想法，寧海瑤笑起來有點狡猾。
    “也不全是了啦，我們現在……算剛剛認識吧，嗯……算半個朋友好了！”
    “不過哦！”她收斂笑容“你不準偷偷打聽林先生的打算！有些事情真的不行了啦，我的職業道德會哭給你看喔！”
    盡管烈陽當空，但沈翼還是感覺頭皮上蟲行蟻走的一陣發麻。
    如果說南方甜妹夠嗲，那台妹腔對他這個西北漢子，就是6月的冷飲，冬天的烤紅薯。
    抓抓頭皮，沈翼問：“寧律師，那我問下，這個院子以你的看法得值多少錢？如果不能說，也不必為難。”
    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300平米的院子，對他來說恐怕是個天文數字。
    但回收站通末世，無論如何不能落到別人手裏。
    此刻他隻有在心中祈禱，紅寶石賣掉夠填這個窟窿。
    “也不算什麽事，這個數據原本就無需保密。”寧海瑤拿過平板，用觸碰筆在上麵一陣勾畫，“院子大概300平，按地價4000算，還有……”
    沈翼眼前發黑，光地皮就是120萬，看來紅寶石就算按有證書賣，大概都不夠。除非買的人懂得，紅寶石內雕的技術難度。
    寧海瑤時時偷瞟他的神色，盡管看出他的為難，但她還是認真計算，畢竟讓他知道他到底麵臨著什麽才是正確的。
    “硬化地麵、圍牆、設備等，按折舊後價值估算約50萬元……”說到這兒她臉色嚴肅道，“沈先生，如果你想拿下這個院子，那還要準備好和林先生競價，除非你房東不考慮別人！”
    寧海瑤的回答，令沈翼感到絕望。
    他不敢想，憑林逍的身家，如果為了趕他走，會掏出多少錢與他競價。更不敢想，回收站落到林逍手中。
    至於說房東……王大爺人不錯，當初爸媽去世時欠的賬，還從他那兒借了30萬。
    但問題是，林逍用鈔能力競價，那王大爺能扛得住嗎？
    也許能吧，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短短三十秒，他就被寧海瑤的話說得口幹舌燥。
    看著寧海瑤的笑容，他局促地舔舔嘴唇，決心搏一把。
    “寧律師，我有個朋友，想賣一枚抹穀無燒鴿血紅，你有興趣嗎？”
    律師，都是有錢的人，而且這樣說話軟糯的台妹，應該更喜歡高級紅寶石。
    “你找錯人了喲，我也是苦命打工人，”寧海瑤眯著眼睛，悄悄打量沈翼的表情又道，“紅寶石那種東西，典當行或者珠寶行才會感興趣吧！”
    沈翼有些失望，看來隻有到那些向他賣廢舊金屬的老板那裏去問了。
    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寧海瑤的笑容更燦爛。
    “要是沒有證書，紅寶石可值不了那麽多錢？除非……”說到這兒，她故意拖長聲音。
    沈翼感覺抓住了救命稻草，追問：“除非什麽。”
    寧海瑤不回答，反而向他攤開手掌。
    沈翼瞠目結舌望過去。
    寧海瑤微笑，一副吃定他的模樣：“你就是那個‘朋友’吧，幫忙可以，但信得過的人我才幫！”
    感覺被完全拿捏的沈翼無奈，隻好從兜裏掏出那枚紅寶石。
    沈嘉琪在一旁道：“哥，這紅石頭好漂亮呢。”
    寧海瑤瞳孔放大的同時，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果然是小女孩，這麽小就喜歡珠寶了！”
    接過紅寶石對著光線輕輕轉動：“嘩，沒想到有這麽大一粒，真的是‘抹穀無燒鴿血紅’？”
    說著拿出平板電腦，把紅寶石對準攝像頭，光學變焦放大。
    “晶體很幹淨，內部的玫瑰……嘖嘖，這工藝都沒見過。”
    她老練地評價著，每一個術語都像小錘子敲在沈翼心上，證明她絕非外行。
    “XAN城裏能拿出這種‘抹穀無燒鴿血紅’的人可不多，你去珠寶和典當行，肯定碰了一鼻子灰！”
    沈翼無言點頭，他是真沒辦法了。
    “你找錯地方了，這種級別的東西，珠寶店怕事，典當行壓價。”
    寧海瑤嘴角彎起小狐狸般的笑容，
    “你需要的是一個‘中介’，比如，某些專門為高淨值客戶處理‘特殊資產’的律師事務所。”
    沈翼眼睛一亮：“你們律所……”
    “這種有風險的case律所不喜歡，誰讓我吃了你的飯，嘴短哦，我幫你問問好了，不過……”
    聽到她的“不過”，心中剛剛燃起希望的沈翼臉色一沉。
    寧海瑤看著他挺認真：“親兄弟明算賬，傭金呢可以按最低標準來，不然我沒法跟所裏交代呢！”
    這一下沈翼的心徹底放下來滿口答應，寧海瑤替他解決了大部分問題。
    尤其有了賣珠寶的渠道，那今天夜裏再度穿越“地鐵冰河紀”的收獲，處理起來也許將不會再困難。
    “不知道艾琳能不能找到更多首飾，或者……來自那個時代的‘技術遺物’更好。”
    “除此之外，剛剛你炒菜用的肉我要一些，這麽好吃的肉我得拿回去一點孝敬父上、母上。”
    “當然，當然！”
    人逢喜事的沈翼竄去廚房，幾刀剁下光腿怪的兩條大腿，用個編織帶一裝從屋裏跑出來。
    “寧律師，我給您裝後廂裏，盡管拿去吃，不夠歡迎隨時來。”
    帶著點傲嬌而又愉快的神情，寧海瑤用鑰匙遙控打開車後廂。
    借著沈翼給車裏裝肉的時候，她摸著沈嘉琪的小腦袋：“妹妹，這下相信姐姐是好人了吧。”
    眨眨大眼睛，沈嘉琪突然腳步“咚咚”的跑回到屋裏，接著又抱著那桶裝著桂花酸梅湯的雪碧瓶子跑出來。
    給寧海瑤往杯子裏倒著冷飲的時候，沈嘉琪聲音清脆道：“我早就知道漂亮姐姐是好人，不然我哥能這麽高興。”
    可還沒等寧海瑤稍帶得意的嘴角上揚，她又神使鬼差送上一句：“漂亮姐姐沒有男朋友吧，你看我哥行不行！”
    不等寧海瑤想到對應的話，已經跑回來的沈翼道：“琪琪別瞎說，寧律師這樣身份的人哪是哥能高攀的！”
    聽到他的話，寧海瑤心中一動，朝沈翼望去。
    嗯，稍稍有點黑，天天風裏來雨裏能理解。
    拋開膚色，這是個相當英俊的小夥子，眉宇間有秦人特有的那種英氣。
    可惜……寧海瑤下意識盯著指間“來路不正”的紅寶石。
    她不大在意“門當戶對”，也無所謂彩禮幾何。
    但一個守著廢品站，卻擁有來曆不明珍寶的男人，他的‘三觀’可就太值得琢磨了。
    沈嘉琪的插嘴，令寧海瑤起了離開的心，她站起身向沈翼伸出手。
    “謝謝你的午餐，我也該離開了。”說著她把紅寶石和一張名牌塞進沈翼的手裏，“等我電話！”
    “謝謝，寧律師，謝謝你！”
    聽著沈翼的連串感謝，寧海瑤道：“要謝謝妹妹，我是看在她麵子上才幫你忙的哦！”
    隨著寧海瑤的離開，廢舊金屬回收站重新回到兄妹二人習慣的寧靜。
    目送著汽車的時候，沈嘉琪拖著沈翼的手拽了幾下：“哥，你不喜歡漂亮姐姐，她說話軟軟的，和別人不一樣！”
    “那是台妹腔，”沈翼解釋，“而且哥在大學有女朋友了！”
    “呀，哥，你真的有女朋友了？”說著沈嘉琪突然甩開沈翼的胳膊朝屋裏奔去，“我要給爸媽上香，告訴他們不用操心了！”
    看著妹妹的背景，沈翼一呆。
    是的他在大學裏有女朋友了，而且是已經同居那種。
    然而，自從他離開大學回家奔喪，又決定退學養大妹妹之後，女朋友馮雅愛就再也沒有來過一個電話。
    “難道……”
    不好的猜測如同電流在心間突刺，讓他的心髒緊緊縮成一團，令整個胸腔空蕩蕩的再沒了著落。
    與此同時，剛剛離開的寧海瑤撥打著電話。
    “寧教授，我想請教下關於寶石內雕的問題，我這有張照片，您幫忙看看。”
    “慫女子，老爸也不叫一聲。”僅僅幾秒鍾後，電話那頭傳來激動的聲音，“照片是真的，這不可能，這種飛秒激光雕刻技術，還在實驗室階段，根本沒有實用化。”
    “老爸～”寧海瑤用軟糯的台灣腔撒嬌，“人家就問你這種技術是不是真的，你又扯到哪裏去了。”
    “照片是真的，技術就是真的。”頓下了寧教授又說，“東西是誰的，人在國內國外，能不能安排我們見見麵？”
    “爸，我隻是工作而已，我確定他沒這個技術！”
    “好吧，如果這樣……”可隨即證據變得嚴肅，“丫頭，你要知道這種技術對國家非常重要……作為大西北片區工業大摸底負責人之一，我有義務……”
    “好啦、好啦……爸，隻是生意而已，保證和你的大摸底沒有關係了啦！”
    用軟糯聲音撒嬌的寧海瑤打了嗝，她才想起來又接著說：
    “爸，我在家留了些肉，你記得讓桂姨給你燒了吃，很好吃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