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喬星月以前是個小胖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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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晚春,清晨六點多,太陽已經緩緩升起了。
    整個大院都映在暖洋洋的晨光之中。
    陽光從堂屋的拚接玻璃窗照進來,落在謝中銘挺拔如鬆的背影上,想著喬同誌收了他媽黃桂蘭的雪花膏,卻沒收他的,這晨光忽然曬得他有些發暈,卻沒察覺那股悶勁兒不是被太陽曬的,是連他自己都沒分清的挫敗感。
    胸口一股子悶意升上來。
    黃桂蘭從廚房裏走出來,看到剛剛晨練完,滿身都是陽剛氣的兒子,把他拉到堂屋外的菜園子去。
    “老四,胖丫有消息了嗎?”
    黃桂蘭以為星月不收雪花膏,是太見外了。
    可是這雪花膏由她送到星月這丫頭麵前時,星月丫頭就收了,這說明星月和她家老四有著很分明的界線劃分,她想和老四保持距離,不想和老四扯上啥瓜葛。
    愁死人了!
    這星月對她家老四好像沒那意思,肯定是因為老四有個媳婦,星月才刻意保持著分寸感。
    不等謝中銘回答,黃桂蘭又說,“老四,你得趕緊和胖丫離婚。不如,你先把離婚報告打了,先交到上麵去?”
    黃桂蘭也不想讓胖丫就這樣失蹤,隻想快點找到胖丫,補償胖丫,然後讓胖丫和中銘把離婚手續辦了,這兩人沒啥感情,這麽捆綁在一起,對誰都不好。
    謝中銘斬釘截鐵,“媽,胖丫的失蹤,跟我也有關係,離婚報告的事情先緩一緩,我再找找胖丫。”
    這五年,他不該隻往茶店村寄錢,卻對胖丫一直不聞不問。
    “你這孩子,咋啥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這明顯就是胖丫媽的責任,要不是胖丫媽把胖丫趕出去,胖丫怎麽可能會失蹤。聽媽的,咱先把離婚報告打了好不好?”
    這老四不離婚,就是她想撮合星月和老四在一起,也沒理由呀。
    這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到星月和老四在一起?
    黃桂蘭急死了。
    “媽,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
    堂屋的雙扇對開門後麵,鄧盈盈悄悄站在那裏。
    黃桂蘭的每一句話,鄧盈盈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握著木頭門栓的手緊緊一攥,心裏一陣慌亂不安——蘭姨如此著急催中銘哥打離婚報告,是急著要撮合喬星月和中銘哥在一起嗎?鄧盈盈怎麽瞧著,蘭姨看喬星月的眼神,都像是一個溫和的婆婆看未來媳婦的眼神,對喬星月哪哪都滿意,哪哪都喜歡。
    可是她也想等中銘哥離了婚,再嫁給中銘哥呀。上一次她想和中銘哥處對象,中銘哥不願意,這一次可千萬不能讓喬星月壞了她的好事。
    早飯後,鄧盈盈把江春燕叫了出去,兩母女走在大院外麵那片自給自足的農田田埂上。
    田埂的左邊種滿了已經豐收的豌豆胡豆,部隊的後勤兵在那裏采摘著。右邊的那塊玉米田,玉米已經長到人頭高了,上麵掛著剛長出來的玉米包,玉米須青油油地倒垂著,風一吹全是清爽的玉米須味。
    兩母女邊走邊聊。
    “媽,我總感覺蘭姨想讓喬星月當她的四兒媳婦,中銘哥看樣子也不討厭喬星月,甚至還有點喜歡她,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那咋整,難不成給謝中銘下藥。那媽得去獸醫站多買幾包配種的獸藥了。”
    “媽,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這個法子。不然中銘哥恨死我了。我要的是得到中銘哥的心。”
    “你咋如此死腦筋?那得到人和得到心有啥區別?反正隻要得到他的人,你就能嫁給她,以後就能每個月掌管他的錢。謝中銘一個月一百六十八塊錢的津貼,就算沒得到他的心,光有這些錢,你的小日子就不要太好過。”
    “媽,我跟你不一樣。”
    鄧盈盈知道,江春燕當初嫁給謝師長的部下,也就是她爸,就是用了下藥這種不光彩的手段,所以她爸對她媽基本上沒啥感情。
    “盈盈,退一萬步講,就算不能如願地嫁給謝中銘,你也要抓住這次回錦城軍區的機會。那江北鬆不是一直喜歡你,誰給他介紹對象,他都不願意談嗎。所以啊,咱別光想著打謝中銘的主意,咱們得兩邊同時抓。明白嗎?這江北鬆一個月也有九十多塊的津貼呢,這錢也不少。”
    江北鬆就是江北楊的哥哥,比謝中銘大一歲,和謝中銘一起在大院長大,現在服役於錦城軍區,是個營長。
    雖然說江北鬆的條件不如謝中銘,但也在江春燕的女婿備選名單之中。
    鄧盈盈不是不想嫁給這個江北鬆,江北鬆一個月九十八塊的部隊津貼,她覺得也不錯,但她不是更喜歡謝中銘嗎?
    “媽,咱先拿下中銘哥,拿不下再嫁江北鬆也不遲,反正江北鬆心裏隻有我,他不可能娶別的女同誌的。”
    嗬!
    這鄧盈盈不僅打著謝團長的主意,同時還早就找好了備胎,這個年代的人都很淳樸,怎麽還有鄧盈盈這種找備胎的女同誌?
    真是顆老鼠屎!
    喬星月經過這片田埂,手上拎著的水壺是要給謝師長送過去的,因為謝師長今天領著兵在這塊自給自足的農田地裏,采摘著豐收的豌豆和胡豆,沒想到會這麽巧合地聽到鄧盈盈和江春燕的對話。
    “媽,我有法子把喬星月從蘭姨家弄走了,你過來,我小聲點跟你說,別讓人聽見。”
    後麵這兩母女又說了什麽,站在人頭高的玉米杆後麵的喬星月,並沒有聽見。
    中午這頓飯,謝中銘在部隊吃,喬星月要去部隊自給自足的那塊農田裏,給謝師長送午飯。
    這塊農田離大院三裏地,喬星月是踩著謝家的二八大杠而去的。
    眼見都快半個時辰了,喬星月還沒回來,謝家堂屋裏坐在四方桌上的江春燕,肚子餓得咕咕叫,“桂蘭,喬星月不過是個保姆,幹啥非要等她回來了才能開飯,我們先吃不行嗎?”
    黃桂蘭把筷子握在手裏,不許江春燕先動筷子,她生氣的時候,說話聲音也是柔柔的,“春燕,我再跟你申明一遍,星月不是咱家的保姆。我把她當半個女兒對待,她不回來,誰也不許先動筷子。”
    咕嚕咕嚕!
    這回,肚子餓得咕咕叫的人,是坐在黃桂蘭旁邊的安安和寧寧,她立即換了一副慈祥溫柔的笑臉,給安安寧寧一人拿了一塊玉米餅子,又給她們包了兩塊肉在裏麵。
    “安安寧寧肚子餓了,先吃點餅子墊墊肚子。”
    “黃桂蘭,咋這兩個娃就可以先吃?”
    “你也知道她們還是個娃呀?”
    “憑啥娃可以吃,我就不可以?”
    江春燕不服氣,抓起一塊玉米餅子,卻被黃桂蘭用筷子用力一敲,然後把玉米餅子拿回來。
    “別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我說了,得等星月回來了才能動筷子。”
    黃桂蘭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江春燕說話,但自從星月來了家裏,她聽了星月的勸,人不能活得太憋屈,但凡讓自己不舒服不痛快的人,就要學會拒絕反抗。
    憑啥這江春燕在她家白吃白住,還得由著她來,沒這道理。
    黃桂蘭發現,自從用星月教給她的法子,把憋屈的話都說出來後,整個人都舒服多了,肝也不疼了,胸口也不堵了,要多舒暢有多舒暢。
    見狀,鄧盈盈趕緊拉住江春燕的胳膊,“媽,你講點理好不好,星月姐姐每天做飯挺辛苦的,必須等她回來了才能吃飯。”
    這句話,鄧盈盈是專門說給黃桂蘭聽的。
    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江春燕,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這喬星月給謝師長送個飯,半天不回來,該不會是騎自行車掉山溝溝裏去了。”
    這回,黃桂蘭是真怒了,她把手中的一把筷子用力拍在桌子上,厲聲道,“江春燕,閉上你的烏鴉嘴。你再這樣就從我家搬出去,別住在我家。”
    就算江春燕要出去哭鬧,說她忘恩負義,哪怕頂著罵名,黃桂蘭也絕不允許江春燕如此詛咒她家星月。
    這會兒星月還沒有回來,黃桂蘭有些著急,她呸呸呸了好幾聲,起身去到院外看了看,後麵跟著安安寧寧這兩隻小尾巴,正好碰見喬星月騎著二八大杠回到院子裏。
    見到喬星月纖瘦的身影從二八大杠上矯捷靈敏地跳下來,黃桂蘭這才鬆了一口氣。
    幾人前腳進了堂屋,後腳又來人了。
    “喲,蘭姨,吃午飯呢,正好,我也還沒吃飯,我就不客氣了。”
    後腳跟進來,並且坐到四方桌前的人,是個男的。
    平頭,微胖,個高高的,壯壯的,滿臉長著疙瘩,毛孔又粗又大,那又大又紅的酒糟鼻一眼便被喬星月認出來了。
    怎麽會是他?
    四年前,她剛生了安安寧寧沒兩個月,寧寧病了,她帶著兩個娃去昆城的省城醫院看病,途中在一個破廟裏避雨,遇到同樣避雨的男人,也就是眼前的男人。
    這男人見色起義,想非禮她。
    當時她身子虛弱,又帶著兩個娃,差點就被他玷汙了,幸好當時有好心人及時救了她。
    這男人咋在錦城軍區大院裏,而且還穿著軍裝?
    男人坐下來直接拿著筷子開始吃飯,他專挑肉吃,一塊接一塊地喂進嘴裏,也沒看喬星月一眼,看樣子是沒認出她來?
    不過也不奇怪,那個時候喬星月還沒有完全瘦下來,雖說不是胖丫之前兩百多斤的樣子,但也有一百四十多斤。
    而她現在隻有九十斤出頭。
    沒被認出來,也是正常的。
    “蘭姨,他是什麽人?”喬得月壓低了聲音,小聲問了一句。
    黃桂蘭也小聲應了一句,“江春燕二哥的兒子,叫江永強。”
    三年前江春燕挾恩圖報,硬是讓謝江給這個叫江永強的酒糟鼻男人,安排了一個部隊後勤兵的工作,這才消停。
    江春燕拍了江永強一下,“永強,你別隻顧著吃呀,你快看看星月這姑娘怎麽樣?”
    一雙猥瑣的目光,盯向喬星月,立刻讓喬星月有些犯惡心,全身都不舒服起來。
    “這妹子長得真俊呀!”
    酒糟鼻男人就像鑒賞珠寶似的,從上到下地打量著喬星月,連旁邊的黃桂蘭都氣得想把這雙眼珠子給挖下來。
    “妹子,聽說你死了男人,一個人帶著兩個娃日子過得苦巴巴的。你跟我處對象吧,我願意幫你養你的兩個娃,而且我現在一個月二十六塊錢津貼,夠養活你們娘仨了。你要是……”
    “你個登徒子,你敢打我們星月的主意?”黃桂蘭拎住王永強的耳朵,把人揪起來。
    “嘶,蘭姨,疼,疼,疼,您輕點。”
    “這是幹啥呀,桂蘭,我尋思著星月一個寡婦帶著兩娃,日子過得苦巴巴的,想著把她介紹給永強,讓永強幫她分擔……”
    “分擔你個屁!”從不罵髒話的黃桂蘭,不僅氣得罵了髒話,還氣得全身發抖。
    她抄起放在一旁的掃帚,往江永強身上打下去,趕得江永強趕緊往堂屋外麵跑,“江永強,你再敢來我家,打我家星月的主意,我打得你滿地打牙。”
    喬星月趕緊拉住氣得發抖的她,“蘭姨,你別氣了,你快坐下來歇口氣。”
    “星月,你放心,有蘭姨在,不可能把你嫁給這種登徒子的。”
    “蘭姨……”喬星月眼眶一熱,她就隻是謝家的一個保姆呀,蘭姨何至於如此護著她。
    旁邊的江春燕說了一堆漂亮話,似要勸說黃桂蘭把星月說給江永強處對象,黃桂蘭滿眼淩厲地瞪過去,“要是把你家盈盈嫁給江永強這種男人,你願意嗎?”
    “這盈盈是我閨女,喬星月是你家保姆,能比嗎?”
    “星月也跟我親閨女似的,怎麽不能比?”
    “黃桂蘭,我看你就是想等你家老四離了婚,再娶喬星月吧,難怪你這麽護著她。也不知道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你家老四就算是個二婚頭男人,想嫁他的女人也要排長隊,你咋就想把這個寡婦給娶進門?”
    “你才是寡婦。”
    “黃桂蘭,你……”
    “媽。”鄧盈盈用力拉住江春燕的胳膊,“你再和蘭姨吵,咱們就收拾東西搬出去住。”
    見黃桂蘭是真生氣了,鄧盈盈趕緊說好話,“蘭姨,您別生氣了,星月姐姐又漂亮又能幹,我表哥確實是配不上她。回頭我一定狠狠批評我媽,她就不該有這樣的歪主意。”
    “鄧盈盈,不是你……”
    “你閉嘴,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上樓收拾東西搬出去,省得你把蘭姨的身子給氣壞了。”
    ……
    傍晚。
    喬星月在謝家院子裏收著晾在竹竿上的衣服,江永強拎著一捆紅糖走進來。
    江永強今年36歲了,還沒說媳婦,眼見著江春燕給他說個這麽漂亮的對象,他怎麽樣也要再爭取一下。
    這會兒,江永強這麽仔細打量著喬星月的側臉,越看越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她似的,看到她耳畔上的那顆黑痣後,他忽然想起來了——她該不會是他在昆城破廟裏遇到的那個小寡婦吧?
    “喬同誌,你不會是那個小胖妹吧?”
    江永強拎著紅糖走上去,喬星月瞪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喬同誌,你別誤會。我是真心想幫你分擔,跟我處對象的事情,你考慮考慮吧?”江永強把紅糖遞上去。
    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接住紅糖,塞到江永強的懷裏,“江永強,你這麽個老光棍還想打喬同誌的主意,你是皮癢了?”
    來的人,是剛從外麵回來的謝中銘。
    他的嗓門沒提多高,卻帶著讓人發怵的威嚴,淬了冰似的目光盯得江永強連退了兩步。
    這江永強大半年前,尾隨一個年輕女同誌,雖然什麽也沒做,卻把那個女同誌嚇得臉色發白,剛好被謝中銘給撞上了,狠揍了江永強一頓。
    這一頓毒打,江永強到現在還記得,趕緊抱著紅糖,拔腿就跑。
    這時,謝中銘的目光才落回喬星月的身上,打量了她一圈,“喬同誌,江永強沒欺負你吧?”
    “沒。”喬星月搖了搖頭。
    “是不是江姨要把江永強介紹給你處對象?”
    “嗯,是江姨的主意。”
    “喬同誌你放心,有我們謝家在,這個江永強不敢亂來。”
    “……”喬星月心窩子忽然一暖,不僅蘭姨護著她,連謝同誌也像保護家人一樣護著她。
    這時,謝中銘微微蹙眉,帶著疑惑,又問,“喬同誌,剛剛江永強說你是他以前見過的小胖妹?你以前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