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衣卿相
字數:5479 加入書籤
家裏孩子多了,以前他們吃飯的那個石桌就顯得有些小了。
薑明便又花錢,去木匠那裏打了一張大點的矮方桌。平時不用的時候,就戳在房簷下。
除了冬天之外,薑明都喜歡在院子裏吃飯。
尤其是晚飯的時候,他最喜歡院子裏這種清清涼涼的感覺。
幾個男孩放好桌子,女孩們就負責擺好碗筷,一個個都乖乖的。
“來嘍。”
薑明端著一大盆土豆燉豆角,放在桌上。
“你們大哥呀,最喜歡吃這個菜。”
薑明笑著,好大兒出去一個月,他還真是挺想的。
“來來,你們先坐。”
薑明招呼著孩子們,他又返回廚房,去端其他的菜了。
“都坐。”
三年過去,薑鴻的變化不小。
曾經的他,多少有些自卑,有些膽怯。
但如今的他,卻將自卑化為了內斂,將膽怯化為了沉穩。
曾經粗糙暗淡的麵容,如今也變得細膩光滑。
他的相貌隻是中人之資,但他身上卻有著一股從容的氣質。
內斂、沉穩。
自信、從容。
臉上綁的黑綢,更為他增加了一絲神秘的色彩。
除此之外,他能“看見”的距離,已經擴展到了一丈有餘。
這個範圍,已經不算小了。
最起碼,眼前的這些弟弟妹妹們,他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不過唯一沒變的,就是他那不愛多說話的性子。
見大哥發話,孩子們才乖乖的坐下。
不一會,飯菜上齊。
“老大,這趟活幹的不容易吧?怎麽出去了這麽久?”
薑鴻這次出遠門,是和師父去臨安那邊為一個富商遷祖墳。
“還好,就是麻煩了一些。”
薑鴻一邊說著,一邊給薑明夾了一塊土豆。他用起筷子,早已嫻熟。
然後講起了這次出門的經曆,“本來挺順利的,但是遇見了一批同行……”
其他孩子們,都乖乖的低頭吃著飯,但都豎著耳朵聽著大哥講這次出門的經曆呢。
對於大哥,他們的感情是複雜的。
飯後。
抄桌子、洗碗這種事兒就不需要薑明去做了,這些孩子們在這方麵和薑鴻他們那時候一樣懂事。
太陽快落山了,天邊的雲被夕陽映的色彩很豐富,又紅又黃,看著很美。
“爹,二弟出去幾天了?”
“昨兒剛走的,估計三五天才能回來吧。”
“安安呢?”
“看這樣子,估計得明早了。等她回來你說說她,小姑娘家家天天逛青樓是怎麽個事啊!”
說起這個,薑明就很生氣。
他覺得,薑安肯定是被柳秋河帶壞了。
他早就覺得柳秋河不是什麽好人!
現在一看,當時就不應該讓安安拜他為師!
武功學了多少不知道,但是他身上的毛病那是一點沒漏的全學會了!
穿白衣。
拿銀扇。
宿青樓!
這都是啥啊!
為了這事,薑明沒少和安安夜聊,甚至有時候倆人還會大吵一架。
但效果,微乎其微。
不過話說回來……薑明心裏其實知道根子在哪。
但他也沒什麽好辦法,他隻能不停的勸,隻能不斷的教育,隻能……怪在柳秋河的身上。
當然了,柳秋河身為師父,肯定也沒起到啥正麵作用,薑明到也不算冤枉他。
目前為止,育嬰堂的這些孩子,隻有薑安最讓他發愁。麵對安安,薑明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
“柳公子,您再喝一杯呀~”
人間風流,莫過於十裏秦淮。
此時日暮,秦淮河上的花燈,便如流水一般亮了起來。一艘艘飄蕩著低吟淺唱的花船,引得岸上無數的風流才子矚目。
尤其是其中最大的一艘,高三樓,長九丈,上掛花燈無數,船內燈火通明。
站在岸邊的男人,無不麵露羨豔之色。
這是男人夢寐以求的溫柔鄉。
但這樣的花船,可不是誰都能上去的。
有財,且有才。
兩者缺一不可。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此時正躺在三樓花魁懷中的柳公子。
他身上分文沒有。
但,他就是這唯一的例外。
他一身白衣,看著年輕的很,但容貌無雙,氣質瀟灑,更難得的是填的一手好詞。
秦淮河上的大小花船畫舫,無人不知其名——白衣卿相柳三變。
此時,香豔的床幃上,花魁芳菲姑娘隻著輕衫,笑臉盈盈的看著懷中的公子,玉指捏著銀杯,向著他的嘴裏喂著美酒。
床尾處,還有一姑娘拚著腿側坐,吹著玉笛。
屋裏,琴桌前,另有一位眼波蕩漾的姑娘,麵頰紅暈的彈奏著蝶戀花。
柳三變喝到興起處,便跟著曲調吟唱了起來。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一曲歌罷,其餘兩位姑娘,都眼含秋水的捏著酒杯,款款委身過來。
“柳郎~”
聲似糖酥,香肩玉軟,但柳三變早已習慣。
若是換成別的男人,此時定然已經惡虎撲食,但柳三變隻是飲酒聽曲、嬉戲玩鬧。
三人也不見怪,秦淮河上哪個姑娘不知柳郎是女兒身?
但沒人說破,即便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卻依舊讓姑娘們為之傾心癡迷。
是為了得她一首詞,也是為了得她一笑。
縱使知她是女兒身,卻依舊能讓她們魂牽夢繞。
“柳郎,近日姐姐們伺候的可還舒暢?”花魁芳菲姑娘稍稍挪了挪她的大腿,讓柳三變能枕的更舒服些,雙手還在輕柔著她的雙肩。
柳三變伸手,將芳菲摟入懷中,用手勾著她的下巴,笑道:“自是很好。”
“那柳郎可想填詞一曲?”芳菲姑娘眼波蕩漾的看著她。
聞言,柳三變輕輕的將她推開,但依舊笑著,“芳菲姑娘可是為了柳詞?”
柳三變的詞,在這秦淮河的花船畫舫中,可謂是千金難求。
一首《鶴衝天》,不知讓多少姑娘夜裏夢回,更是讓柳三變有了“白衣卿相”的雅稱。
“不不不。”
芳菲姑娘連忙擺手,又自己乖乖的俯到了柳三變的懷裏,泫然欲泣的說道:“隻是想著能多唱唱你填的詞,萬萬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
“柳郎若是不信,我以後便再也不提此事了。”
說完,芳菲姑娘就真的趴在她的胸膛上,小聲的抽泣了起來。
其他兩位依偎在床邊的姑娘,開口小聲的勸著。
柳三變也笑著哄了幾句,然後輕撚著她的耳朵,淺唱道:“秦淮畫舫狂遊遍,羅綺成叢。就中堪人屬意,最是芳菲。”
柳三變掛著笑意,繼續撩撥,“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幾回飲散良宵永,鴛衾暖、鳳枕香濃。算得人間天上,惟有兩心同。……”
還未唱罷,芳菲姑娘就已經淚眼迷離,有些被迷的神魂顛倒了。
……
秦淮月光,灑在河上。
夜近子時,一道黑影,潛入了畫舫之中。他滿臉猥瑣的躲在柳三變的屋外,將窗上的糊絲,摳出一個小洞,又掏出一支細竹竿,插進窗裏,用嘴對著竹竿輕輕一吹,一股白煙便飄進了屋內。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定然能一眼瞧出,這是江湖上常用的迷魂煙。
“嘿嘿,還是江南好。”這人猥瑣的舔了舔嘴唇,“老楊算的真準啊,三個美人,今晚是真的要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