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鋒拿著證據，往審訊室去。
    審訊室裏，還是安靜得很，老王靠椅背喝水，什麽都沒說。
    氛圍沉悶，壓抑。
    馬山青低著頭，說不清是緊張，還是憤怒，腿在微微發顫。
    “哢嚓。”門開了，馬山青受了驚似的抬起頭來，往門邊看。
    程鋒關門，走過來，坐下，從證物袋裏，拿出法醫組的檢測報告，
    “我們在你的案板縫隙裏，檢測到了屬於關迎的血，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馬山青搖頭，“不是我，就算有血，也不能證明殺人的是我……”
    “屠宰場附近的下水道井，還發現另一具屍骨。”程鋒拿起廖美妍的畫像，
    “認識她嗎？”
    馬山青愣了一下，眼睛紅了，裏麵似乎有傷心，更多的是憤怒，他雙手攥緊拳，吼了聲，
    “別讓我看見她！”
    “別讓我看見那個賤女人！”
    “她該死！”
    “她該死！”
    “說吧，為什麽殺她。”程鋒準備好筆本。
    馬山青低下頭，抱住腦袋，兩隻被手銬拷在一起的手，抖得厲害。
    過了半晌，他咬著牙說：“那個女人懷著別人的孩子，騙光了我的錢……”
    他說，他和廖美妍通過相親平台認識的。
    那時候，旁邊搬過來了一家屠宰場，廠子規模很大，搶了他不少生意。
    他暗地裏給廠子使過不少絆子，比如舉報他們的肉不新鮮，也找人去他們廠裏鬧過事。
    也在悄悄學習辦廠經驗，想把自己的廠子，也發展發展。
    所以，很忙。
    忙得連相親都沒顧上收拾，找了身幹淨點的舊衣服，就去了。
    約好的地點，是個小飯店，他見過廖美妍的照片，一眼就看見她了。
    廖美妍穿得幹淨樸素，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兩個酒窩，特別溫柔，比照片上還漂亮。
    馬山青有點胖，個子也不高，顏值不行，加上天天殺豬，身上總帶著一股洗不幹淨的血腥味。
    他相過很多次親，都是因為這個黃了。
    這次的相親對象，是他喜歡的類型，他甚至連手，都沒敢和人家握，生怕人家嫌棄。
    廖美妍沒有半點嫌棄，她說喜歡男人穿得簡簡單單，還誇他，一看就是踏實過日子的人。
    那天，他們倆得很投機，也互相介紹了家庭情況。
    馬山青的媽沒得早，前兩年爸得了癌症，也走了，他沒兄弟姐妹，就一條光棍，守著一個小屠宰廠，現在手裏有些錢，想擴大一下廠子。
    廖美妍說，她家在山裏，那地方很窮，也很遠，還特別重男輕女。
    她已經好幾年沒回去過了，現在就想在市裏安個家，好好過日子。
    一個需要家，一個需要女人，兩個人一拍即合，聊得很投機。
    臨走的時候，飯錢廖美妍出的。
    確定關係以後，很快就同居了。
    廖美妍在本來在飯店做服務員，後來說累，不想幹了，
    馬山青說，那就別幹了，歇著吧。
    廖美妍就辭職了，她每天在家收拾收拾家，做做飯，把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
    馬山青一回家，就能看見她溫柔的笑臉，還有一桌熱乎乎的菜。
    廖美妍從來不亂花錢，就算買個菜，賬也記得清清楚楚，是個持家過日子的人。
    馬山青覺得大概祖墳冒青煙兒了，遇到了一個那麽賢惠，還那麽漂亮的女人。
    兩個月以後，廖美妍說，她懷孕了。
    馬山青說，那還等什麽，拿上戶口本，兩個人就領證了。
    結婚以後，馬山青見飯也舍不得讓她做，伺候皇後似的，伺候她。
    還把手裏的錢，都給她保管。
    然後，一心計劃，升級自己的屠宰廠。
    買地，蓋廠房，拓展客戶，忙起來，忙得很，可是還是每天準時回家，給廖美妍做飯。
    過了些日子，廖美妍顯懷了，屠宰廠的計劃也初步成型，馬山青看好了一片地，想買下來，去找廖美妍拿錢。
    廖美妍居然哭著說，她媽生病了，錢都拿去給她媽做手術了，沒有了。
    那可是幾十萬，就算做手術，一下子也花不了那麽多，再說，不聲不響，把錢都花了，是個人都會多心。
    當時廖美妍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不敢多問，不過，還是偷偷留了一份心，在她手機上，裝了錄音和定位設備。
    有一次，聽到廖美妍給一個男人打電話，她說：“親愛的，有空嗎？人家該產檢了，你就不能飛回來，陪人家一回嗎？”
    那個男人說：“公司剛起步，還是別見麵得好，等咱們的孩子生了，你就和那個殺豬的離婚，來這邊找我，你就是老板娘了。”
    廖美妍有點不開心，“那個老家夥又胖又醜，身上還總一股味兒，我跟他睡一塊兒都惡心……”
    說到這兒，馬山青抬起頭，眼睛通紅，像是瘋了，
    “你們說，這個女人，該不該死！我要把她一塊，一塊，剁了……”
    那天晚上，下著大雨，馬山青讓廖美妍給他送飯。
    廖美妍裝得很賢惠，挺著大肚子，把飯送到了屠宰場。
    馬山青從後麵捂住她的嘴，像殺豬似的，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然後把她拖到案板上，一刀一刀，剁了她。
    骨頭和肉一塊塊分離，血順著案板流到地上，匯成紅色的蜈蚣，慢慢地，爬到門口……
    外麵是瓢潑大雨……
    “我把她扔到了下水道……”馬山青笑了兩聲，接著說：“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就和家裏人不來往了，沒有人找她。”
    “那個男人，也沒有找過她……”
    “都是她活該，活該！”
    “我順著電話號碼，找到那個男人，他用我的錢，在外省開起了公司，還人模狗樣地，勾搭別的女人。”
    “那天晚上，他喝完酒回家，我抹了他的脖子，把他帶到沒有人的地方，一刀，一刀，剁碎了，把他扔進下水道。”
    “那種畜牲，就該待在下水道。”
    那碎塊好像被發現了，也沒查到他頭上。
    “為什麽殺關迎？”程鋒問。
    馬山青收斂笑容，喝了口水，眼睛還是很紅，
    “她和廖美妍太像了，溫柔賢惠。”
    “還有說起結婚，那個幸福的樣子，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都他媽的一樣裝！”
    “那天，我給客戶送了貨，順便喝了兩杯……”
    喝了兩杯，他越發覺得，關迎和廖美妍像，尤其背影，太像了。
    他跟在關迎後麵，路過客榮飯店，被老板娘叫住了。
    老板娘叫住他，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意思讓他送肉。
    馬山青根本就沒聽清，好歹答應一聲，追上關迎，就差一點，關迎就跑了，不能讓她上公交車……
    “你怎麽叫住她的？”程鋒問。
    馬山青，“我說，她們老板娘說，還有兩句話想跟她說，讓她等一下。”
    “她就信了。”
    “她說，那她回去一趟，問問老板娘什麽事。”
    “她往回走，我跟著，到了黑咕隆咚的樹影裏，我把她打暈，扔進三輪車。”
    “帶回屠宰場。”
    說到這裏，他忽然閉上嘴，垂下眼睛。
    程鋒看他，“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