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中秋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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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幾日,南瑾沒有再見過沈晏辭。
    她日日伺候在柳嫣然身邊,照顧得十分仔細。
    頭先被禁足時,柳嫣然常會想起她在禦前出恭的事,又不知道究竟是誰要陷害她落了嘉嬪的胎,
    她惶惶不可終日,以至於每天半夜都會被噩夢驚醒。
    好在南瑾給她求來了安神散,才讓她勉強能安枕。
    又兩日,到了內務府發放月例的日子。
    晨起一場秋雨落下,天氣徹底涼了下來。
    臨出門時,采頡給南瑾送了把她新作的油紙傘,
    “領了月例,再兩日就是中秋。咱們被禁足,宮宴的熱鬧是湊不了了。盼著內務府到時候能給咱們送些新鮮食材,叫咱們能打打邊爐,一起熱鬧熱鬧也是好的。”
    中秋......
    南瑾垂眸,掩飾著眼底閃爍的碎光。
    又是一年八月十五。
    爹娘就是死在了三年前的中秋夜。
    本該是人月兩團圓的好日子,
    但她的中秋,卻是天人永隔,人散月碎。
    不過無妨,
    今年的中秋,南瑾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給在九泉之下的爹娘,討回第一個公道來。
    去了內務府,南瑾本該領了月例就走,
    可掌事公公卻多塞給了她一個裝著月餅的食盒。
    “長春宮禁足本來沒有這東西,但皇上特意囑咐,咱們也不敢怠慢。”
    外人不知道南瑾和沈晏辭的關係,隻以為這月餅是柳嫣然複寵的前兆。
    南瑾也不多說什麽,
    她接下食盒,謝恩後目光不經意一瞥,瞧見旁邊放著給嘉嬪宮中的月例還無人來領。
    她思緒一轉,便對公公道:
    “眼瞧著外頭雨大了,不知公公可否討個方便,留我在這兒避避雨?”
    那公公顧著忙差事,隻擺擺手應付了一句,“隨你。”
    南瑾站在廊下,打開食盒點算著裏頭月餅的數量。
    沒多久,嘉嬪身邊的梨兒就來了。
    她遠遠看見南瑾,原本沒打算搭理。
    可近身後,見她提著的食盒裏碼滿了月餅,梨兒立刻不滿起來,
    “這月餅是皇上給各宮的中秋賞賜,長春宮犯錯被禁足,哪兒配分得這樣人月兩團圓的好兆頭?”
    梨兒上手去搶。
    卻不料南瑾竟抬手摑了她一記耳光。
    梨兒捂著燒紅的臉頰瞪著她,“你、你個有罪宮嬪身邊的婢子,你也敢打我?”
    “我打你都是輕的。”南瑾冷著聲音,連正眼都不看梨兒,“這月餅是皇上賞賜,你要上手糟踐了皇上的心意,我如何打不得你?”
    說完也不理會梨兒的咒罵,舉起傘轉身走入雨中。
    梨兒跟她這兒吃了一肚子的氣,扭頭回宮就將此事告訴了嘉嬪。
    嘉嬪小產後情緒本來就不穩定,
    她知道柳嫣然家世頗高,沈晏辭不好嚴懲她,
    隻是降位禁足也罷,至少柳嫣然日後的恩寵也應當就此斷了。
    如此想著,嘉嬪心底才略有安慰。
    可方才聽梨兒說,沈晏辭非但沒有削減長春宮的用度,連給中秋家宴準備的月餅也分去了長春宮一份,
    嘉嬪哪裏還能坐得住?
    便是冒著雨她也要趕去長春宮外,咒罵柳嫣然一番以解心頭之氣。
    嘉嬪向來就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主兒,又懂如何才能往人痛處上戳。
    她站在長春宮正門外,高聲數落柳嫣然是天降畸才,誕於恭桶,生而不凡。
    又說她嘴上沒把門,後腚常漏風,平日多走兩步道都會耐不住落個淅淅瀝瀝,長春宮叫她住進去,日後非得成了整個皇宮裏最大的恭房。
    嘉嬪嘴皮子實在厲害,
    這樣不堪入耳的話,從她口中罵出來,竟是大半個時辰都不帶重樣的。
    柳嫣然也不是沒試過反擊,
    但她能攻擊嘉嬪什麽?嘉嬪又沒有把柄捏在她手裏。
    反倒是越反擊越惹惱了嘉嬪。
    氣得嘉嬪第二日竟叫人隔著宮牆,往長春宮裏丟了許多廁籌子。
    “你出的多用的多,本宮與你同為嬪妃,自當對你有所照拂。
    這些廁籌子你先用著,不夠了隻管與本宮說。總不能耽誤了你糞不顧身、糞筆疾書、糞武揚威、糞起直追!”
    嘉嬪妙語連珠,惹得長街上宮人們的哄笑聲震耳欲聾,
    柳嫣然一再遭辱,已是毫無招架之力,隻得哭著跑回內寢。
    是日中秋佳節,
    嘉嬪的謾罵聲,是在她往朝陽宮去參加合宮夜宴時才休止下來。
    入夜,宮人們圍坐在一起打著邊爐,沒有人願意搭理柳嫣然。
    隻有南瑾。
    她做了柳嫣然最喜歡吃的棗花糕送去房中。
    來時,柳嫣然正把頭蒙在被子裏,仍是哭個不停。
    南瑾勸道:“主兒,您一整日都沒有用膳了。奴婢做了您最愛的棗花糕,您多少吃點。這樣下去身子熬壞了可怎麽好?”
    “滾出去!”柳嫣然掀開被衾,才見她雙眸已經紅腫不堪,“嘉嬪這樣羞辱我,我臉都丟盡了,還要這身子做什麽!?”
    她一把掀翻了南瑾手中食盤,指著門口,麵目猙獰道:
    “還不快滾!沒有我的吩咐誰再敢進來,仔細我打死她!”
    柳嫣然油鹽不進,南瑾隻得無功而返。
    回到廡房,方才內寢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采頡和幾個小宮女都聽見了。
    她們見南瑾耷拉著臉色,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一邊將銅鍋裏涮好的菜夾給南瑾,一邊勸道:
    “都說了叫你別去自討苦吃。那安神散吃多了,本身就會讓人變得情緒不穩定。她樂意哭你讓她哭就是了,何必自討苦吃?”
    南瑾道:“可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從小伺候主兒,又是一同長大的情分,看她這樣委屈,我怎能不心疼?”
    眾人對視一眼,覺得南瑾實在是愚忠得跟有病似的,也便不再勸下去。
    夜幕漸沉。
    長春宮上下皆已熟睡。
    哭鬧了一整日的柳嫣然,也在安神散的幫助下將將安枕。
    不知睡了多久,迷離間,柳嫣然仿佛聽見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那聲音寒颼颼的,聽得人不寒而栗。
    柳嫣然迷迷瞪瞪地睜開眼,
    卻發現竟是南瑾站在她的床頭!
    南瑾背窗而立,灑銀月光披在南瑾肩頭,愈發襯得她雪膚烏發,明豔若鬼。
    她手中把玩著閃著寒光的匕首垂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柳嫣然,
    在目光和柳嫣然對上的一瞬,
    她平靜到近乎詭異的臉上,忽而牽扯出一絲淡薄的笑意,
    和著窗外漸密的雨聲,朱唇輕啟,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