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盼著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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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五日,沈晏辭再沒有來看望過南瑾一次。
    同樣是失了孩子,南瑾的待遇,遠不如昔日的嘉嬪。
    後妃私下議論著:
    “還不是怨她是個賤婢的出身?皇嗣都保不住,皇上哪裏還會稀罕她?”
    漸漸地,她們對南瑾也沒了忌憚,隻將她當成個茶餘飯後惹人笑話的談資。
    可隻有南瑾知道,沈晏辭不來原因是什麽。
    那日的擁吻,狀如天雷勾地火,險些叫沈晏辭把持不住。
    他要留下陪伴南瑾,甚至要叫李德全將奏折拿來瑤華宮批閱。
    可南瑾卻不願意。
    沈晏辭知道她才小產,是不能行房事的。怕她所有顧慮,於是道:
    “瑾兒放心,朕有分寸。你身子沒養好之前,朕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朕隻抱著你,陪你一夜可好?”
    南瑾羞紅了臉,嬌嗔道:“皇上有分寸,可嬪妾卻不一定有。”
    言外之意,她不擔心沈晏辭丟了分寸,
    而是在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做出騎龍之舉。
    南瑾一貫是野性子,
    也是後妃裏頭唯一一個,敢將自己的情欲宣之於口的人。
    沈晏辭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實在沒法子了,這才壓著興致說:
    “好吧。好罷!那你隻管安心養好身子,朕過幾日再來看你。”
    起先南瑾有孕時,後妃即便不能來看望她,也是將聊表心意的禮物流水似地往她宮裏送。
    現在見她小產失寵,後妃對她的態度幾乎一夜之間就冷落下來,
    心說連沈晏辭都懶得搭理她了,她們這些有身份的貴女,也沒道理要去討好一個賤婢。
    也就和南瑾同住在瑤華宮的榮嬪與王貴人,私下裏得空會來寬慰她幾句,陪她說說話。
    這一日,太醫給南瑾診完脈後,說她身子已大好。
    偶有淋漓不盡,還需得多走動走動,方便落下幹淨。
    於是南瑾更了身顏色清素的衣裳,想要去太後宮中一趟。
    可才收拾利落,就聽門外守著的小宮女通報了聲,
    “小主,順妃娘娘來了。”
    南瑾聞言先是一驚。
    不等追到門前,就見宮女已經挑了門簾,攙扶著順妃入內。
    順妃唇角噙著恬淡的笑意。
    她烏發作高髻利落挽起,簡單以三根祖母綠雀羽簪束著,
    她腿腳不便,走起路來跛著腿,導致鬢邊雀羽晃動幅度頗大。
    故而本該是端莊的裝扮,眼下瞧著反倒是有些滑稽了。
    南瑾素日與順妃沒有交際,
    見她突然造訪,南瑾也是摸不透緣由。
    不過她不敢怠慢,很快就笑著迎上去,
    “娘娘怎麽來了?”
    她接替過順妃身邊的婢女,攙扶著順妃於暖座落座。
    順妃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
    “你如今身子可好全了?”
    南瑾微笑點頭,“多謝娘娘記掛。太醫瞧過,已好了九成。”
    “那便好。”她掃一眼身旁空位,叫南瑾也坐下,
    “其實本宮早該來看你,奈何腿腳不方便,前陣子接連陰雨更是連下地都成了難事,這才耽誤了。”
    南瑾感激道:“娘娘身子不便,卻還惦記著嬪妾,嬪妾實在感動得很。”
    順妃擺擺手,“入了宮就是自家姐妹,你經了那樣凶險的事,本宮當然記掛你。”
    她牽起南瑾的手,鄭重道:
    “這宮裏頭,也就你和本宮出身相仿。本宮也是想告訴你一句,莫要因著出身而輕賤了自己。”
    南瑾忙說:“嬪妾如何能與娘娘相提並論?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又誕育大公主有功,嬪妾此生若能得娘娘萬一的福氣,已是受用不盡了。”
    順妃幾不可察地唏歎了聲,很快又打量著南瑾,問:
    “瞧你穿戴整齊,是打算出門?”
    南瑾道:“嬪妾小產一事鬧得太後情緒懨懨,嬪妾也是心中難安。今兒身子趕好了,就想著去給太後請安,也是叫太後別為了嬪妾的事懊惱。”
    順妃微笑,“你有心了。”
    說著略一皺眉,垂眸瞥了眼左腿。
    隨侍的宮女立時蹲下,為她揉捏起了小腿肚子。
    順妃這才眉目舒展,繼續道:
    “你去給太後寬心也是好的,太後一直自責,說是她害了你腹中皇嗣,這短短幾日,人看著都憔悴了許多。
    這不,原本後日四十歲的大壽,也是不作壽宴了。太後打算將這筆花銷節省下來,供入佛寺點了大海燈,給你和嘉嬪的孩子祈福。”
    “這如何能成?”南瑾大驚失色,“四十作大壽,王公貴族一早就通知下去,要入宮來給太後熱鬧熱鬧。如此說不辦就不辦了,豈不是......”
    “太後清修之人,原也不喜歡熱鬧。”順妃有意提醒南瑾,
    “你也別自討沒趣,想著要勸太後什麽。嘉嬪知道了太後要給她的亡兒供燈祈福,對太後不勝感激。
    你要是勸了太後,讓嘉嬪的亡兒丟了福氣,再惹惱了她,指不定日後要怎麽給你使絆子。”
    她握著南瑾的手緊了緊,語重心長道:
    “你別怪本宮多嘴,你到底是淑妃宮中出來的人,嘉嬪本就不喜歡你。這風口上你再撞上去,更是無端端要給自己添麻煩。”
    南瑾聽她洋洋灑灑說了這許多,默然思忖了好半晌,這才眸光一亮,恍然大悟道:
    “嬪妾愚笨!若非娘娘好意提醒,嬪妾隻怕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她豁然起身,向順妃屈膝福禮下去,
    “多謝娘娘不吝賜教,還請娘娘受嬪妾一拜。”
    “這是做什麽?”順妃忙伸手扶她,“快起來。”
    隻等將南瑾扶起後,順妃才定定看著她的臉,苦笑著說:
    “昔日本宮在王府的時候,與你一樣身份尷尬,沒少遭人羞辱算計。本宮受過的罪,當然那不希望你再受一遍。”
    她在南瑾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溫然道:
    “你與我都是從最底層的奴婢熬出來的。本宮見著你,就像看見昔日的自己一樣。惺惺相惜也好,同病相憐也罷,總歸對你是莫名的喜歡。”
    這日後來,順妃又與南瑾閑聊了許多。
    或許是因為彼此的出身相似,順妃顯得格外親切,毫無架子,二人聊得很是投緣。
    約莫半個時辰後,瞧著順妃腿腳實在不舒坦,體力也有些不支了,南瑾這才送她出去。
    人走後,采頡倚著門框感慨道:
    “幸好順妃娘娘提醒了咱們。不然小主今日見了太後,萬一勸上兩句,隻怕得罪了人也不知道。”
    她言語間含了一抹慶幸,
    “到底順妃的出身和小主一樣,也是盼著小主好的。”
    聞言,南瑾看著順妃愈行愈遠的轎子,臉上和煦的笑意卻是僵住,
    “她那是要盼著我好嗎?”
    她語氣透出幾分森冷,近乎一字一頓道:
    “她分明......是在盼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