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安逸歡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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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瑾最終還是去了鳳鸞宮。
    隻不過她沒有帶上健康活潑的馨兒,連帶著那兩件她親手織就的小兒衣也不曾送出去。
    皇後看上去一切如常,她拉著南瑾的手,引她瞧過了兩個小皇子。
    兩個小家夥並排躺在禦兒榻裏,身上蓋著柔軟的錦被,的確如南瑾先前耳聞那般生得伶俐可愛。
    皇後唇邊自始至終都噙著溫柔的笑意,打趣說:
    “這哥倆親近得很,總要黏在一起才睡得安穩。太醫說雙生子在母體中待久了,早已習慣了彼此陪伴,哪怕稍稍分開一會兒也是要哭鬧不休呢。”
    她邊說邊撫摸著孩子白皙嬌嫩的臉頰,眼角眉梢盡是說不盡的疼愛與眷戀。
    南瑾從旁見她如此,卻隻覺得陣陣心酸。
    可她不能開口去勸,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
    她能說些什麽?
    難不成把傷疤挑開了,勸皇後看開些,說她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還是勸她不要做出那個決定,由著孩子在無盡的痛苦中活著,讓她看著孩子一日日長大,一日日守著磋磨?
    人一旦可以清晰地預見何時會永久的離別,
    那麽餘下相聚的每一日,便都匯成了餘生漫長而潮濕的梅雨季。
    雨水洇在心底越深,便越難以痊愈。
    當下南瑾唯一能做的,隻有日後多多陪伴在皇後身邊。
    陪她打葉子牌消磨時光也好,陪在她庭院中賞花賞雪也罷,總歸盡量占據皇後空閑的時間,讓她能少些獨自一人沉溺於悲痛的時候。
    至於思念,定然是會長久存在的。
    時間從不會真正治愈傷痛。
    但人始終在往前走,所有的陰霾,也總會有散去的一日。
    南瑾後來一直都記得那一天。
    秋日黃昏,她與皇後並肩坐在鳳鸞宮門前的長階上,靜靜看著天邊紅河落日。
    天光那樣紅,像是在雲際燒了一團火,蔓延著也燒紅了彼此的雙眼。
    似乎是頭一次,皇後在南瑾麵前覺得累了。
    她微微側首,靠在南瑾的肩頭。
    晚風帶著涼意拂過,皇後望著那片赤紅的晚霞,輕聲與她說:
    “瑾兒,你小時候定也是個頑皮的性子吧?”
    南瑾笑了笑,解開自己身上的鬥篷披在二人肩頭,
    “娘娘說笑了。我這般出身,從前每日睜開眼便有做不完的活等著我,哪裏能得空讓我頑皮?”
    皇後莞爾,“可本宮是。本宮小時可鬧騰了,和阿容一樣。許是父親與哥哥都是武將,我倆從小耳濡目染,性子便野得不像個女孩兒。
    那時父兄常年在外征戰,多半時間都是母親拉扯著我和阿容。我們總是不耐煩那些閨閣規矩,常趁著母親稍不留意,便偷偷溜出去瘋玩。急得母親帶著家丁滿城找我們,等找回來了,定少不得要被戒尺好一頓打手心。”
    她這般說著,聲音裏不覺染上濕意,“那時候啊,我和阿容躲在被窩裏摸著紅腫的手心,抱怨母親太過嚴苛不近人情。
    有一次我倆躲在馬廄後頭的草垛裏,看著母親滿頭是汗焦急地喚我們的名字,我竟還和阿容偷笑來著......
    我也是後來自己當了母親,才真正明白了什麽叫‘兒行千裏母擔憂’。
    原來母親她從來都不是要約束我們,她隻是太害怕了。害怕我們磕著碰著,害怕我們遇到危險,害怕......一不留神就會失去我們。”
    她眼角有淚無聲流淌著,不過很快又釋懷一笑,輕輕搖頭道:
    “今日是我母親的祭日,我記得也是這樣的一個黃昏,她躺在我懷裏靜靜睡著了。
    如今想起許多小時候的不懂事,我隻是遺憾著,沒能讓她看見我成了皇後,讓她知曉我如今過得很好,很好......”
    “會看見的。”
    南瑾溫柔而堅定的聲音落入皇後耳畔。
    她拭去皇後臉頰上的淚痕,牽起她的手說:
    “娘娘小時候那般頑皮,讓南宮夫人擔驚受怕了那麽久,想來夫人心裏怕也是‘怪罪’您呢。
    所以如今您長大了,夫人便也學起了孩提時的您。她並沒有離去,她隻是學著您當年不懂事的樣子,悄悄躲了起來。
    就像您和阿容姑娘躲在馬廄後頭,看著她焦急的模樣一樣,她也一直在看著您。”
    她笑,“說不定還要學著您那時的模樣,偷笑來著。”
    有溫煦的秋風迎麵拂過,打著旋兒卷起階前幾片金黃的落葉。
    南瑾將披在兩人身上的鬥篷攏得更緊了些,含笑道:
    “您瞧。拂麵的山風是她,飄落的秋葉是她,天邊流雲是她,夜裏繁星也是她。
    你們隻是一次次錯過了彼此,但你們從未失去過彼此,不是嗎?”
    皇後靜靜聽著南瑾所言,又舉目望向遠方漸沉的暮色,
    夕火燒盡,星辰閃爍,
    好似當真有幾顆明亮地星子,在不知疲倦地衝她閃爍著。
    於是她便也無聲頷首,垂淚笑著。
    是啊,
    因為有愛,
    所以離去的親人,便永遠都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