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張機:翻手雨雲施【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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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張機。借刀剪除牡丹枝,淚染聖前佯憐惜。撕綾作泣,裂帛為證,翻手雨雲施。】
    我叫辛妙言,我有一個秘密。
    且等等......
    你們可還記得,我父親名叫範仲輝?
    太後當年下旨將我貶為答應時,那口諭是怎麽說的?
    嘖......容我想想。
    哦,是了。
    她說:“嘉嬪範氏,因妒生恨,禍亂後宮,其罪罄竹難書。著,降為答應,禁足宮中,非召不得出。”
    哈哈哈,範氏......
    那是我的表姐。而我這一生,都在頂著她的名字活著。
    先聽我講講我的故事吧。
    範家是前朝三品言官,這官位在宮中嬪妃眼裏雖不算高,卻已是我們辛家幾輩子都攀不上的高處。
    說起來,我們辛家也曾顯赫過。
    先帝的母後,大懿從前的孝康順皇後,也算是我的大太祖母。我祖父是她的幼弟,我家原本也算皇親。
    可惜家中再無人在前朝立功,我爹又是個爛賭鬼。我五歲那年,他賭輸了錢,喝醉回家發酒瘋,竟當著我的麵將我娘活活打死。
    先帝治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那賭鬼的爹,最終被判了絞刑。
    那時我僅剩的表親就是範家。
    按大懿律法,姨母姨父必須接我回範家,撫養至及笄。
    我原以為,總算能過上好些的日子。畢竟範家是官宦人家,總該講些體麵。
    可他們也是視我為燙手山芋。
    我雖進了範家,日子卻與從前無異,不過是從前伺候爹娘,如今伺候他們。
    哦,還多一樣,
    我還得去伺候那個大我半歲的表姐。
    說來,表姐真是個好人。
    她會偷偷分給我她的餐食,我生病時會求她爹娘為我請醫,冬天見我冷水洗衣,還會來幫我,直到自己手上生了凍瘡,姨母心疼了,才免了我的苦差。
    我和表姐最是要好。
    她是名門貴女,而我不過是早被皇家遺忘的窮親戚。
    她能參選秀女,成為娘娘,我卻隻能永遠做陰溝裏的老鼠。
    但她過得也不快樂。
    為了讓她選上妃嬪,姨母請人教她琴棋書畫。她一個人不願學,總拉著我一起。
    我樣樣學得比她好、比她快。
    連她都對我說:“妙言,我日日學這些真是累得慌。我是真不想入宮。有時我真羨慕你,若咱們能互換,讓你替我去就好了。我寧願做你的丫鬟,什麽也不學,等二十五歲出宮,還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她是真的不想入宮。
    她總對我說:
    “妙言你看,這是父親給我買的釵子,好看嗎?要二十兩呢~”
    “妙言你瞧,這是母親給我買的衣裳,這可是蜀繡。我餘了些料子,也給你做件肚兜吧。”
    “妙言,新帝登基了,還有半年我就要入宮……我不想,可我又沒辦法。你能明白我的無奈嗎?”
    我明白。
    我當然明白。
    所以......
    我的好姐姐,你既不願入宮,不想為妃,我自然要成全你。
    於是她染了風寒,
    於是她高燒不退,
    於是她斷了氣息,
    於是她腐爛成泥。
    於是,我成了她。
    範家的折子早已遞上去,若到了日子交不出人,便是欺君大罪。
    我總得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於是我隻能硬著頭皮,替表姐參選,替她過她不想要的人生。
    而後,
    我終究過上了我想要的日子,成了沈晏辭的妃子。
    範家在前朝得臉,雖是言官,但也算得首位。
    沈晏辭就算是要安撫朝臣給他們幾分薄麵,也少不得要寵幸了我。
    我算是運氣好的,承寵後沒多久,我也有了身孕。
    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沈晏辭不知我是誰,我卻清楚自己的身份。
    大懿律法有定,皇室三代近親不得入宮為妃,就是怕後妃會生下畸胎。
    我若真生個怪胎出來,後宮那些人還不知要怎樣編排我是個不祥之人。
    所以這孩子,我不能生。
    但丟了這孩子,我總得得到些什麽。
    比如沈晏辭的憐惜,比如拉一個後妃下水。
    那段日子,我可真是日日盼、夜夜盼,甚至求著神佛保佑,快有來個人害我。
    可我盼了近六個月,那些廢物竟是沒一個敢動手的。
    終於,神佛聽見了我的祝禱,於是給我送來了柳嫣然那個蠢貨。
    我派人盯著她,知道她的貼身宮女南瑾會去禦花園采花,便跟了去。
    貼身宮女又是家生子,便是代表了主子的臉麵,於是我故意為難南瑾,就是想激怒柳嫣然。
    她卻沒半點動靜,反倒親自送我一尊送子觀音,還陪我吃飯談天,一口一個“妹妹”,叫得我惡心。
    她走後我仔細查驗那觀音,竟一點問題都沒有。真真兒叫人失望。
    恰在此時,我宮裏突然熱鬧起來。
    人人都趕著來看我,我自當大開宮門,給她們一個機會。
    隻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平日最善和睦六宮的朱婉音,竟會偷偷在那尊送子觀音裏添了元水進去。
    她是想害了我,再嫁禍柳嫣然。
    如此自作聰明,實則手段拙劣。
    可我也是願意成全她的。
    於是我便將觀音供在室內,關緊門窗,取出元水置於床頭,任由那嗆味揮發,一口一口吸入肺腑。
    終於,我的孩子沒了,柳嫣然也死了。
    而我隻需在沈晏辭麵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博取他的同情就夠了。
    誰會想要帝王的專寵?
    有時候得了男人對你的愧疚,比那些不值錢的情愛,總是要來得更有用些。
    其實我的路一直都走得很順遂,我也一直激進地想要再往前邁一步。
    直到......我也遭了旁人算計。
    這之中我唯一看錯的,就隻有梨兒。
    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出賣我。
    但她至死也沒有說出我身世的秘密,我知道,她是為了保全她的家人,如果她說出了我身世的秘密,那她全家才是更沒有了活路。
    後來我才算清醒了,邵綺夢跋扈,南宮知笙聰慧,朱婉音暗中作梗,連南瑾也絕非善類。
    她們鬥她們的,我才懶得摻和。
    做多錯多,不如與眾人交好,誰要害我,自有人會替我討個說法。
    我隻靜待她們兩敗俱傷,再粉墨登場。
    終於,朱婉音死了,邵綺夢死了,南宮知笙死了,連南瑾也出宮了。
    這宮裏頭餘下的那些日日想著姐妹和諧的臭魚爛蝦,還有誰能是我對手?
    也就是日後選秀進來的徐若寧,有幾分我當年的勁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且心思縝密,貪心又高明。
    我倒很欣賞她。
    宮裏有這樣的對手,才叫痛快。
    後來徐若寧生下了四皇子,我也不遑多讓。
    你們瞧,連老天爺都在助我。
    我的孩子並非畸胎,於是我也有了再爭的底氣。
    宸軒是嫡子又如何?
    南宮家已倒,他又非從政之料,我何曾將他放在眼裏?
    常睿聰慧又如何?
    生母朱婉音流著北狄之血,他還有什麽可爭?
    能與我相爭的,也不過徐若寧母子。
    世人都說,帝王皆是踏著屍骨上位。
    那為何我就不能踩著他人屍骨,一步步爬上去?
    難道因我是女子,便注定依附男子?
    我偏不。
    她們若喜歡一團和氣,姐妹相伴,便由著她們去。
    反正......嗬嗬~
    我的雲天之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