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晚燉肉!管飽!

字數:5153   加入書籤

A+A-


    小妹的尖叫,讓陳冬河嚇了一跳,猛然回頭。
    背後空空如也,目光所及,隻有月光下慘白的雪地。
    他反應過來之後,有些哭笑不得。
    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在小妹冰涼的小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別怕,死的!今晚,三哥讓你們吃狼肉!”
    小丫捂著腦門,大眼睛裏還噙著淚花,驚魂未定地又看向後麵。
    確認那頭可怕的灰狼確實一動不動,血腥味也無比真實,恐懼慢慢褪去,一股巨大的驚喜和難以置信湧了上來。
    她看著渾身沾滿雪沫、臉色蒼白卻眼神亮得驚人的三哥,不由自主地小嘴微張,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三哥……這……這是你打死的狼?”
    聲音裏充滿了崇拜和不可思議。
    王秀梅急忙跑了過來,看到兒子跌坐在雪地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陳大山瘸了腿,拄著棍子,反而是落在了後麵。
    當看清兒子身後拖著的那頭壯碩狼屍時,老爹老娘同時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王秀梅連日來的委屈、絕望、擔憂、饑餓……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再也無法壓抑,化作洶湧的淚水,無聲地衝刷著她布滿風霜的臉頰。
    她陳了陳嘴,喉嚨哽咽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是伸出那雙布滿凍瘡和老繭、裂著血口子的手,顫抖著想去摸兒子的臉,又怕碰到他後腦的傷。
    陳冬河看著母親無聲的淚,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他撐著地麵站起來,露出盡可能燦爛的笑容,盡管那笑容在疲憊和蒼白中顯得有些虛弱。
    “娘,沒事了!晚上,咱們燉肉!管飽!”
    “好……好……”
    王秀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隻是一個勁地點頭,眼淚流得更凶了,仿佛要把這一生的苦楚都流盡。
    陳大山從腰間抽出旱煙袋,手都在微微哆嗦,眼眶也有些發酸。
    他如同大多數勤勤懇懇的父親那樣不善言辭,隻是重重地“嗯”了一聲,心中卻翻騰著無盡的慶幸,和一絲作為父親的自豪。
    他默默地走上前,把旱煙袋別回腰裏,彎腰接過了那沉重的狼屍,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他掂量了一下,很沉!
    在呼嘯的風雪中,一家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間透出微弱燈光的土坯房挪去,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雪窩。
    夜色如墨,風雪更大了,嗚咽的風聲卷起地上的雪沫,將他們的腳印和狼拖行的痕跡慢慢覆蓋。
    村子裏靜悄悄的,偶爾會傳出幾聲狗吠,旋即又被風聲淹沒。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四處漏風的破木門,熟悉的家,前世無數次午夜夢回。
    半人高的土牆上是木柵欄,不為防人,而是為了防止山中野獸進村。
    家庭溫馨的幸福撲麵而來,混雜著土坯房特有的潮濕土腥味和柴火煙味。
    廚房裏,原本放鐵鍋的灶台空空如也,隻剩下幾個孤零零的瓦罐——
    連家裏唯一的鐵鍋,也被那些人以抵債的名義搶走了。
    比那舊社會放印子錢的還要狠絕!
    陳冬河心頭怒火翻騰,想到鄰村那幫二流子和他們背後的靠山,他恨不得現在就提刀殺過去。
    但現在一切都來得及!
    不能為了報仇,把自己給搭進去,他還需贍養爹娘。
    隻要他在,那大姐、二姐和小妹,嫁人後就是娘家有人撐腰。
    不能衝動,須徐徐圖之……
    他心中歎了口氣,對母親說:“娘,我去李雪家借口鍋回來!”
    “你先歇著,等會兒還要處理這頭狼,娘去就行!”王秀梅臉上的笑容就沒落下過,雖然帶著淚痕,但那是喜悅的淚。
    兒子變了,沒有衝動的去找那些人麻煩,反而直接上山打獵,還殺死了一頭狼!
    隻要自家兒子不再到處惹事生非,以後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但那三百塊的欠債……猶如巨石壓在心頭。
    想到兒子在深山裏和狼拚命,她的眼圈又開始泛紅。
    陳大山坐在門檻上,就著灶膛裏透出的微光,“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
    劣質煙葉的辛辣氣味彌漫開來,眼中帶著欣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二姐陳小雨在廚房點燃了灶火,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著,帶來一絲暖意。
    她把陳冬河拉到了灶火前,讓他先暖暖身子。
    感受到熱量撲麵而來,又歇了幾分鍾才回過勁,陳冬河開始處理那頭狼屍。
    肚裏沒食,全身沒勁,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
    中級基礎刀法的好處再次展現。
    他手中的柴刀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落下都精準無比,沿著狼的骨頭縫隙和關節位置遊走。
    高效、省力、快速地將狼皮完整地剝了下來。
    小丫頭膽子很大,好奇地蹲在旁邊,小手時不時地在剝下來的溫熱狼肉上戳幾下。
    陳大山和他二姐看的目瞪口呆。
    小丫頭不懂得陳冬河的刀法有多厲害,他們二人卻懂。
    在他們看來,這手藝比村裏幹了半輩子的老屠夫,還要利索幹淨!
    就憑這份手藝,以後當個殺豬匠都餓不著。
    看著近乎完整的狼皮,陳冬河也不由得感歎了一聲,如果升到高級基礎刀法,是否能像傳說中一樣庖丁解牛?
    此刻,他心中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今生絕不讓家人在挨餓!
    先定下一個目標:讓家人天天有肉吃,還要有吃不完的糧食!
    此時,院子外麵傳來了清脆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冬河哥,嬸子說你打了頭狼,在哪兒呢?”
    聲音清脆,帶著好奇和一絲潑辣勁兒。
    陳冬河目光看去,眼神猛然一亮。
    李雪,隔壁鄰居李嬸家的女兒,長得極為漂亮。
    即使在昏暗的油燈和雪光映照下,也難掩秀色。
    烏黑油亮的大辮子垂在胸前,柳眉杏眸,挺翹瓊鼻,粉嫩的櫻桃小嘴,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碎花棉襖,外麵罩著件深藍色的舊罩衣,今年剛十九歲。
    別人家十九歲的漂亮姑娘,媒人都得把門檻踏破,但李雪家卻沒人敢輕易提親。
    隻因為她性格潑辣剛烈,是村裏出了名的小辣椒。
    尤其是那張小嘴,和淬了毒似的。
    對那些不懷好意或偷奸耍滑的人,一句話就能把對方噎個半死。
    但她內心非常善良,尤其對陳冬河一家,從未將他當成街溜子,反而時常接濟,算是陳冬河真正的朋友。
    而造成這樣性格的原因,是因為她父親。
    她父親是曾經下鄉的知青,受不了村裏的勞動苦累,娶了當時是生產大隊長女兒的李雪母親。
    因為李雪姥爺家兒子多,隻有李雪母親一個閨女。
    結婚也沒扯證,後來得到回城的通知書後,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母女兩人,至此杳無音訊。
    知青若是領了結婚證便不能再回城,直接落戶。
    母女兩人曾進城尋找過一次,回來之後,李雪的母親就變得沉默寡言。
    如果李雪也是軟弱可欺的性格,家裏還不知道被人欺負成什麽樣子。
    而她姥爺家的幾個舅舅極為護短,即使分田到戶,李雪也沒下過幾次地。
    幾個舅舅輪流把活都給幹了,就是愁著外甥女啥時候才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但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李雪上輩子是二十七才嫁人。
    後來,他聽村裏人唏噓,都說李雪是在等他,等他這個“失蹤”的人……
    他去了那支特殊的隊伍後,所有信息都被抹掉,戶口都銷了。
    在所有人眼裏,他就是個“死”在外麵的人,唯有李雪一直堅信他還活著。
    想到這些,陳冬河便感到鼻頭一陣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