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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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冬河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深意難測的笑,目光在村民驚疑不定的臉上掃過,卻沒吭聲。
    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悄然轉向了地上癱著的劉二強和劉三強。
    這哥倆接觸到他的目光,心裏直發怵,眼神躲閃,諱莫如深。
    那地方的情形,實在太過詭異離奇,活脫脫一座人間仙境與幽冥鬼域交織的絕地。
    誰敢往外禿嚕半個字?
    萬一招來什麽報應咋辦?!
    他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縮進陳冬河懷裏,冷冷盯著他們的東西,可是頂著白毛的黃皮子!
    那是真真正正的黃大仙!
    山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老話,他們哥倆向來篤信不疑。
    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圍觀的鄉親們瞅著劉家兩兄弟麵如土色,縮頭縮腦,如同驚弓之鳥的模樣,心裏都犯起了嘀咕。
    那點好奇被更深的恐懼壓了下去。
    陳冬河見狀,慢悠悠開口,那笑容依舊和煦,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有些話啊,不便在這兒敞開了說。天機不可泄露,說破了,對誰都沒好處。”
    他目光沉穩地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語重心長。
    “但我提醒在場的諸位叔伯兄弟一句,沒啥天塌下來的急事兒,千萬別往那老林子深處鑽。尤其是那些個犄角旮旯,人跡罕至的溝溝岔岔。”
    他點了點地上癱著的劉家哥倆,聲音低沉下去。
    “他倆,正是陽氣最旺的年紀,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嘛!這老話相信大家夥兒都懂。”
    “可就算是這樣……差點也把命丟在裏頭了。有些東西,專克這火力壯!”
    這番話一說,眾人心頭“咯噔”一下,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
    意思是,招惹他們的,絕非尋常豺狼虎豹!
    是……是別的!
    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沾上就甩不掉的邪乎東西!
    驚疑不定的目光再次齊刷刷聚焦在劉家兄弟身上,人人臉上都寫滿了懼色和慶幸。
    那莽莽林海裏的種種詭異傳說,早已刻在骨頭縫裏。
    沒人敢多嘴去問,生怕多提一句,晚上睡覺就有東西循著味兒找上門來,夢裏都能嚇醒。
    陳冬河適時解圍,對胸膛還在起伏的大姐夫劉強道:
    “大姐夫,有些事,真不能在這兒講。犯忌諱。等回頭,讓他倆好好跟你說道說道,關起門來說。”
    “我得先回了,家裏老頭老太太估摸著該到家了,出來這麽久,我可不敢讓他們逮著空檔兒盤問。”
    劉強心頭一片翻江倒海的感激又後怕,一把攥住陳冬河的胳膊,那力道大得驚人:
    “兄弟,今兒個要不是你……啥也甭說了,留下!哥給你熬羊肉湯去!熱熱乎乎喝一碗,好歹驅驅寒氣!”
    “上回你送來的那扇羊排、羊肉,還在後院缸裏凍著呢!還新鮮著!”
    陳冬河笑著用力拍拍劉強緊繃的胳膊,感受到那厚實的肌肉仍在因憤怒而顫抖:
    “大姐夫,心意兄弟領啦!可真不行。”
    他朝家的方向努努嘴,苦笑著說道:“回頭爹娘進家找不著我,再打聽我又鑽了老林子……嘖!那不得把我收拾得比這倆小子還慘?屁股開花是跑不了的。”
    他笑著朝那對癱在雪地裏哼哼唧唧的難兄難弟瞥了一眼。
    眾人看著那倆的慘樣,再想象一下陳冬河被他爹收拾的場景,不由得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些。
    “還有啊,”陳冬河朝周圍看熱鬧的鄉親們拱手作了個羅圈揖,臉上帶著笑,眼神卻透著認真:
    “各位叔伯嬸子、兄弟姐妹,今天這事兒,嘴上都帶個把門的哈,可千萬別讓我爹娘知道我進了林子,不然……”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引來一陣善意的哄笑和保證。
    “放心!冬河,我們指定不說!”
    “對對,不能讓你爹娘擔心!”
    “放心吧!誰多嘴我撕了他的嘴!”
    陳冬河笑眯眯地點頭,眼神卻像釘子似的,最後狠狠剜了地上裝死的劉二強和劉三強一眼。
    那意思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管好你們的嘴!敢到處瞎嚷嚷,後果自負!
    人走了,留了一院子心思各異、惴惴不安的人。
    雪地上隻剩下劉家兄弟痛苦的呻吟和村民壓低的議論聲。
    回了家,堂屋的油燈已經點上。
    劉家兩兄弟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地杵在堂屋冰涼的地上,屁股和大腿的劇痛讓他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能微微佝僂著。
    大姐陳小霞“砰”地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寒風和可能窺探的目光。
    她眼神如刀子般刮過他倆,聲音冷硬得像凍透的石頭:
    “說吧!今天到底捅了多大簍子?冬河什麽秉性,我一清二楚!他嘴裏沒大事兒會強調你倆差點死?”
    “甭想糊弄我,趕緊給我從頭到尾,一五一十,老實交代!敢漏一個字,我讓你大哥接著收拾你們!”
    劉二強和劉三強互相遞了個絕望的眼色,知道這事兒瞞是瞞不過精明的大嫂了。
    兩人喉頭滾動,艱難地開了口,聲音嘶啞幹澀。
    “……就,就是想著……”劉二強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聲音發飄,“山腳那片野塘……開春時水清,說不定……能撈點魚蝦……”
    “就想著,說不準……能摸到大點兒的珍珠蚌……弄點錢……省得聽人閑話……”
    “然後……就鬼使神差進去了……”劉三強接過話頭,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恐懼。
    “誰知道……越走越深……林子密得遮天蔽日……藤蔓纏腳……我們……我們真是鬼迷心竅了……”
    事情巨細靡遺地倒了出來,從掏珍珠蚌的貪心,到誤入深山遭遇的詭異寂靜和方向迷失。
    再到那潭深不見底的碧水,水中巨蚌開合吞吐月華的奇景。
    最後是那陣尖銳淒厲,不似凡物,仿佛能刺穿耳膜的怪叫……
    每一個細節都透著難以言說的凶險與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桌上,油燈昏黃的光線下,赫然擺著十幾顆大小不一的珍珠。
    最小的也有指甲蓋大小,瑩潤生光。
    最大的那一顆,圓潤飽滿,色澤溫潤,如龍眼一般!
    這些天然野生珍珠,雖不十分規則,卻也遠超一般所見,透著野性的瑰麗。
    就算賣給鄉供銷社,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要是送到更遠的地方,怕是價錢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