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請教奎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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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爺在家嗎?”
    陳冬河朗聲招呼,聲音裏帶著刻意驅散冷硬的笑意。
    院子裏,一張吱呀作響的舊竹椅上,奎爺正眯著眼曬著午後暖洋洋卻沒什麽熱力的太陽,嘴裏哼著荒腔走板的京戲。
    聽見喊聲,他眼皮一撩,看清來人,臉上的褶子立刻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透著熟稔的親熱:
    “喲——冬河小子。稀客啊!聽動靜昨天又進林子撒歡去了。咋樣,給老哥弄著啥好貨色了。”
    在奎爺眼裏,陳冬河簡直是財神爺座下送寶童子,每次來準有驚喜,能讓他那點見不得光的營生多些油水。
    陳冬河笑著搖頭,把沉重的酒壇在院角冰涼的石墩上放穩當,發出沉悶的“咚”響:
    “嗨,好東西是見著了,可惜……沒弄上手。”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搓了搓被壇子冰得發紅的手。
    奎爺一聽就來了興趣,身子從竹椅裏坐直了些,渾濁的眼睛亮了幾分,閃著市儈的精明:
    “哦!啥稀罕玩意兒還能讓你小子失手。是頂天的熊瞎子還是成了精的老虎。”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竹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陳冬河故作神秘地壓低了點聲音,湊近了些,仿佛怕隔牆有耳:
    “那東西具體是啥我也沒完全看清楚,單是露出水麵那截尾巴,少說有七八十公分寬!”
    “啪地一聲砸在水麵上,水花濺起老高。那家夥的身子,水底下黑漆漆的,根本瞅不到頭。”
    “在老林子裏最深處的那個水潭裏。那水潭子,深得嚇人,水麵那顏色,黑得跟墨池子似的,我估摸著下麵準通著陰河。”
    奎爺臉上的笑容一收,眼神瞬間變得嚴肅,脫口而出:“黑龍潭!”
    聲音帶著點忌諱。
    陳冬河擺擺手:“奎爺您說的那個有黑龍傳說的黑龍潭,在我們村後邊三裏地就到了。”
    “我見著這個……離劉家屯得翻兩道梁子,趟過一片老林子,再繞過一個懸崖溝子才能到。少說得有十五六裏山路!那地方……邪性得很。”
    他描述得更具體,仿佛身臨其境。
    “那地方是個葫蘆肚子似的大山穀,穀口窄得隻能容一人過,裏麵豁亮,越往裏走越暖和,地氣都燙腳似的。”
    “最裏麵就是一個老大老大的水潭子,水麵跟小湖差不多。”
    “前邊水是綠汪汪的,越靠近中間,那水顏色就越深……”
    “到最中心的地方,我的天,那簡直是塊化不開的墨,深得瞅一眼就心頭發慌,腿肚子轉筋。”
    奎爺的臉色徹底變了,花白的胡子微微顫動,手指下意識地敲著竹椅扶手,發出急促的“嗒嗒”聲:
    “那沒錯!就是黑龍潭!真正的老黑龍潭!你們村後麵那個小水坑,是被人叫錯了名兒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正經的老黑龍潭,就在你說的那地方。都說這兩個地方底下的水是通著的。”
    他深吸一口氣,渾濁的老眼裏帶著敬畏,語氣變得凝重。
    “你去那地方才是要命的邪乎。別說熊虎,老獵人見了都繞著走。”
    “一到夏天雨水勤快了,山穀裏就發水,那水就從上遊一路衝下來,最後就流進你們劉家屯後頭那條河裏。”
    “我這把老骨頭是沒爬進去看過,可二十年前有個叫老炮頭的老獵戶,就住那邊上的村子,他跟我嚼過這潭子的事兒。”
    “他吹得那才邪乎,說他見過潭子裏有七彩神龍。說是在水麵上露了一截尾巴,陽光底下七彩斑斕,晃得人眼暈。”
    “說是龍翻身,水麵上巴掌寬的浪頭排得像山。”
    陳冬河心裏咯噔一下,這描述,跟他見到的巨骨舌魚幾乎一模一樣。
    那背部堅硬的黑鱗,灰白的肚腹,特別是那寬大的尾鰭反射陽光時呈現出的絢麗色彩,在特定的角度下,被驚恐迷惑的雙眼誤認為“龍”也不是沒可能。
    但那玩意兒絕對是魚。
    一種本不該出現在北溫帶,隻存在於熱帶雨林的巨骨舌魚。
    這玩意兒是怎麽在這麽冷的地方活下來的?
    陳冬河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大自然的造化之功,遠超人類的想象,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奎爺!”陳冬河聲音有些異樣地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您真信……這世上有龍嗎?”
    他盯著奎爺的眼睛。
    “龍……”
    奎爺撇撇嘴,露出一口發黃的牙齒,帶著幾分江湖人的世故和看透。
    “龍這東西,供在廟裏讓大夥兒磕頭還行。要說真有。我老頭子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鬼影子見過!活的龍?扯淡!”
    他神情嚴肅起來,渾濁的眼睛裏閃著精光。
    “不過我琢磨著,那潭子裏頭的東西,八成就不是什麽善茬,可能是啥罕見的水怪大牲口。”
    他加重語氣警告道,手指幾乎要點到陳冬河鼻尖:
    “小子,我可警告你!好奇心害死貓。知道那地方邪性就成,以後沒事別往那山旮旯裏鑽,離那潭水邊遠遠的。誰知道那玩意兒會不會上岸來覓食。”
    他做了個猛獸撲食的手勢,動作帶著老獵人的警覺。
    陳冬河鄭重點頭,眼神坦蕩:“您老放寬心,我這人惜命著呢!見著它的道行深淺了,沒把握的硬茬子我肯定不碰。”
    “再說了,劉家屯劉老二劉老三兄弟倆就是在那潭子邊被它襲擊的,是我及時趕到,放了兩槍把那東西驚回水裏去的。”
    “它要是真能騰雲駕霧的龍,我們幾個怕早就成了它的點心渣子了。”
    他語氣裏帶著一絲後怕和慶幸,也有一份對自身實力的清醒。
    聽到這兒,奎爺才鬆了口氣,布滿皺紋的臉上重新浮起一絲笑容,緊繃的肩膀也鬆弛下來,靠回吱呀作響的竹椅裏:
    “這就對了。你小子這股子機靈勁兒最對我脾氣。知道啥能碰,啥該繞著走,這才是長命的道理。蠻幹?那叫犯傻!”
    他讚許地點點頭,順手拿起煙袋鍋。
    鋪墊得差不多了,陳冬河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如同陽光被厚重的烏雲遮蔽。
    他走到奎爺的竹椅邊,蹲下身,目光平視著老人,壓低了聲音,那聲音低沉得如同寒潭深處泛起的氣泡,帶著冰冷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殺意:
    “奎爺,今天來找您,不光為這點山貨的事兒。是有件生死攸關的大事……想請教您的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