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三個老頭湊一塊,天都能捅個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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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冽的山風卷著雪沫子,刀子似的刮在陳冬河粗糙皴裂的臉皮上。
    他裹緊身上那件早已磨得發亮,絮進新棉卻依然硬邦邦硌人的厚棉襖。
    凍僵的手指在袖筒裏縮了又縮,仿佛那點殘存的暖意是金疙瘩。
    腳下的積雪凍得瓷實,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脆響,在這寂靜得令人心悸的林子裏格外刺耳。
    平日裏聽著無礙,此刻卻像敲在他繃緊的心弦上,一下下砸得他心頭發慌。
    他心裏跟明鏡似的。
    天剛蒙蒙亮,煙袋鍋子裏的煙絲還沒點透,一股子嗆人的旱煙味兒剛飄出窗縫,老爹就把二叔三叔都喊了過去。
    那扇掉了漆、露著木頭原色的破舊木門“吱呀”一聲關上,就再沒敞開過。
    仨人關在屋裏,壓低的嗓門嗡嗡響,隔著薄薄的門板,都能聞到一股子憋著壞、透著狠的味兒。
    像捂餿了的鹹菜壇子,又像過年殺豬前磨刀霍霍的動靜。
    他那三個老輩子湊一塊兒,再配上三叔那個在十裏八鄉都掛了號的“點子王”。
    陳冬河狠狠啐了口凍成冰碴子的唾沫。
    幹柴碰著烈火,準得燎起衝天大火。
    燒得誰家房倒屋塌,可就不一定了。
    他倒不疑三叔會真往自家兄弟心窩子上捅刀子,可他那炮仗脾氣點火就著。
    再加上老爹那副寧折不彎的倔骨頭,以及二叔那把子悶在肚裏能燒穿鍋底的邪火。
    兄弟仨隻要對上一個眼神,那股子豁出去的勁兒就能衝天而起。
    真要是合起夥來要幹點啥驚天動地的……
    陳冬河脊梁骨“嗖”地竄起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連想都不敢深想。
    弄不好,真能把這片天給捅出個窟窿來。
    他猛地深吸一口如冰棱紮肺的冷氣,想把心底那股翻江倒海的煩亂和隱隱的不安壓下去,一頭紮進眼前濃得化不開、寒氣砭骨的原始老林子。
    墨綠色的鬆柏頂著厚厚的雪冠,枝椏層疊交錯,像一張張巨大的網,把本就晦暗的天光篩得稀碎。
    隻在地上投下些搖晃的、斑駁陸離的殘影,鬼影幢幢。
    日頭還斜掛在東邊,昏黃乏力得像塊醃透了的鹹蛋黃,他卻已經悶頭穿過了兩片老林子最深的芯子。
    村子附近幾個山頭上,但凡能鬧出點動靜,稱得上一害的大牲口,前些日子早被他收拾了個底朝天。
    這些畜生在山裏活成了精。
    它們鼻子靈得賽過最老道的獵狗,嗅著味兒,躥得比受驚的兔子還快。
    這片地界兒,短期內它們指定不敢再溜邊兒嗅食。
    念頭轉到這,陳冬河腳下的步子踩碎了更多凍硬的雪殼,“嘎吱”聲變得急促起來,帶起一陣風。
    這趟出來,跟爹娘隻含糊提過一嘴,就說是有要緊事,得在林子裏貓上幾天。
    其實他心裏門兒清,是給自己打個厚厚的掩護,堵住那些可能窺探的眼睛。
    山風在耳畔嗚咽著嚎叫,如同鬼哭,刮得他耳朵生疼,像要凍掉。
    又一個多時辰的急行,埋頭穿出幾片更加深邃寂靜,連鳥雀聲都絕跡的林子,眼前猛地豁然開朗。
    一大片莽莽撞撞撞進視線的雪原,毫無遮攔地鋪開。
    無邊無際,積雪深厚得能埋住半截腿肚子,刺得人眼前發花。
    雪原盡頭,一座鐵青色的巨大山巒拔地而起,像一堵傾塌斷裂的巨大城牆。
    蠻橫地矗立著,擋住了去路,透著一股亙古的壓迫感。
    山腳下,隻剩一道幽深狹長,如同大地被天神巨斧劈開一道猙獰傷口的深邃峽穀。
    峽穀恰好背風向陽,兩側的岩壁陡峭如鬼斧劈削,泛著冰冷堅硬的青黑色。
    穀底的積雪反倒被那點稀薄的日頭曬得鬆軟了些。
    踩上去不再硬邦邦硌腳,帶著點濕漉漉的黏膩感,能陷進去半隻腳。
    陳冬河抬手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眯縫著被雪光刺得生疼的眼睛,看了看偏西的日頭。
    這地方,人跡罕至,還真是頭一遭摸進來。
    可他那雙在山林裏磨礪出來的獵人眼睛,比鷹隼還銳利。
    隻在那片鬆軟的濕雪地上掃過一圈,瞬間就死死釘住了一行痕跡。
    幾道寬大得能塞進成年人的拳頭,深深陷在雪泥裏,邊緣帶著還沒凍硬的潮氣翻邊兒。
    一股帶著腥臊的野獸氣息仿佛撲麵而來,顯得格外濃烈。
    “熊瞎子!”
    陳冬河心頭一凜,猛地屏住呼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堵得發慌。
    他立刻伏低身子,弓背縮肩,像隻蓄勢待發的山貓,湊到那爪印前,鼻尖幾乎貼上了濕冷的雪沫。
    爪印邊緣的濕雪還沒凍硬實,帶著清晰的,剛被巨力翻開的泥濘邊緣。
    絕對是最近幾天內的新鮮貨。
    喉嚨裏低低滾動了一下。
    他貓著腰,精瘦的身子骨幾乎貼著冰冷的地麵,循著那串觸目驚心,如同死亡路標的腳印向前無聲遊走。
    腳步精準地點在峽穀底部,那些被積雪半掩的嶙峋亂石間隙裏,穩得驚人。
    饒是再小心,偶爾厚底的破舊棉膠鞋也會帶落一兩顆鬆動的小石子,咕嚕嚕滾下旁邊的小石坡。
    那細微的聲響,在死寂得如同墳墓的峽穀裏,被放大到如同擂鼓。
    咚咚咚地敲打著他的耳膜和狂跳的心髒,每一聲都讓他頭皮發麻。
    峽穀越走越窄,兩側岩壁擠壓過來的壓抑感撲麵而來,終於到了盡頭。
    盡頭處,赫然出現一個黑黢黢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