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又吹上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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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頭聽得出陳冬河話裏那份沉甸甸的真心,不再是調笑。
    他的臉皮卻倏地繃緊了,拉得老長,活像被誰踩了尾巴尖。
    “操!是哪個嘴上沒把門兒的龜孫子,把我這點破事兒捅到你小子耳朵眼裏的?”
    他聲音裏透著被剝開了心事的惱羞,像被當眾扯掉了遮羞布。
    “這他媽是啥露臉的光彩事兒不成?還值得到處叨咕?讓你小子臊得我這老臉都沒處擱了!”
    陳冬河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樂出聲來:“得了,老林,甭琢磨誰嚼的舌根子了。閑事放一邊,一會兒跟我進山溜達溜達,見者有份,去不去?”
    林大頭臉上那點慍怒瞬間煙消雲散,滿臉橫絲肉舒展成堆菊花褶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嘿!那可太行了!跟你陳冬河金山進老林子打食兒,還能空手回?”
    “你小子那幾手絕活,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磨平了!”
    “拎著把砍刀就敢跟猛虎照麵叫板的狠主兒,你是真虎,也是真他媽能耐!旁人學不來!”
    他心裏清楚的很,陳冬河這是變著法兒想勻點油水給他。
    他這林業隊大隊長名頭聽著威風八麵,管著人手管著槍,可肩上擔子重得像壓著一座山,正經鑽山打食的空當少之又少。
    手底下的隊員一年到頭鑽老林子巡邏,防的是越境的毛子,清的是山匪殘餘。
    有時候撞見個大牲口,輕易都不敢放槍,怕槍聲暴露了位置。
    趕到黑龍潭邊上,寒氣逼人。
    陳冬河卸下肩上纏滿鋼絲繩的木絞盤,哐當一聲撂在岸邊的枯草墩子上。
    水麵透著暗沉沉的藍,寒氣氤氳上湧,深不見底,像隻沉默的巨獸。
    “老林,”他抬抬下巴,指了指那片墨綠色的水,“這黑龍潭,邪性!老輩兒都說底下怕是通著暗河,八成還連著龍江。”
    “龍江裏有啥魚貨,估摸著這兒也能碰上。”
    他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你猜猜我前兩天在這水裏釣上條多大的玩意兒?”
    林大頭毫不客氣地朝他翻了老大一個白眼,撇撇嘴:“又吹上了是吧?你小子弄死老虎那本事我認得,那是實打實眼見過的,沒二話。”
    “可你要說一個人在這潭子裏釣上條四百多斤的魚?逗我玩兒呢!”
    “那玩意兒在水裏的力道,別說你一個,就是牽頭小毛驢來,也得生生給拽下去淹死灌飽!”
    他想起陳冬河在家搗鼓那秤鉤子和鋼絲繩的架勢,牙花子都跟著疼。
    別人釣魚用繡花針彎個小鉤。
    這小祖宗倒好,直接上稱山貨的大秤鉤!
    瞅著陳冬河手裏光禿禿的魚竿都沒有,林大頭猛然想起茬兒,憋不住嘿嘿樂出了聲:
    “哎我說冬河,你口口聲聲要釣大魚,魚餌呢?毛兒都沒有一根。”
    “莫非你是真打算學那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全靠那龍王老爺自家看對眼送上門?”
    林大頭難得心情鬆快,話也多了起來,帶著老獵人的調侃。
    陳冬河嘴角微揚,帶著一種難以撼動的篤定:“老林,聽你這口氣,心裏頭直犯嘀咕吧?行,一會兒魚上鉤了,你可別眼跟我搶!”
    “我這釣魚的法門,保管你活了半輩子都沒見識過,今兒就讓你開開眼,長長見識!”
    林大頭看他那副十拿九穩的自信樣,心裏頭自家那點依仗著老經驗的底氣還真有點動搖。
    再看看那寒光閃閃堪比鐵錨的大秤鉤,心裏一個勁兒犯嘀咕這玩意兒真能行?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他頓時有了主意。
    “那咱爺倆打個賭!待會兒你小子要是屁都沒釣著,空歡喜一場,就勻我二十斤肉,咋樣?這買賣不虧你吧?”
    他故意頓了一下,小眼睛裏閃著狡黠的光。
    “可要是真有不開眼的大魚咬了你鉤子上來……”
    他拖長了調子。
    “嘿!以後你愛咋叫咋叫,老林我林大頭認了!你陳冬河這聲兄弟,我也算接下了,不含糊!”
    陳冬河差點笑岔了氣:“嘿!我說老林頭,你這算盤珠子扒拉得,嘖嘖,真是油星子都舍不得出一滴啊!”
    “就拿個稱呼,空口白牙就想糊弄走我二十斤好肉?”
    “合著我這是白白送你一頭大野豬啊?這盤買賣做得也忒精明了!”
    林大頭立時梗著脖子嚷嚷起來,唾沫星子橫飛:
    “哎你這臭小子!還嫌上我了?多少人巴結著想湊近前叫我聲叔套近乎,我眼皮子都懶得夾他一下!”
    “你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占了天大麵子還不知足!”
    陳冬河心裏暗罵:就你這饞肉樣,給你小子兩斤肥膘子肉,叫你聲“大爺”你保管屁顛屁顛答應得比誰都快!
    不過,這話隻在他肚子裏打了個旋兒,臉上紋絲不動。
    林大頭肩上扛著那麽沉的擔子過日子,活成如今這副精打細算,厚臉皮蹭油水的模樣,都是讓這苦年月硬生生給鎪出來的。
    他心裏對這份擔當是敬的,可自己這性子,學不來那份裹在泥潭裏的世故圓滑。
    “成!這話可是你說的。”陳冬河應承下來,臉上帶著狡黠的笑,“等我把那不開眼的大家夥弄上來,你這聲老林,我叫得必須舒坦,你這兄弟認得,也得是心甘情願,不帶半點擰巴!”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老爺們吐口唾沫都是釘!”
    林大頭蒲扇大的巴掌重重一拍大腿,笑得見牙不見眼,橫豎這買賣都不虧,穩賺開心。
    他是真欣賞眼前這混小子。
    年輕氣盛有棱角,像顆帶刺的棗木疙瘩。
    可該辦正經事時又懂得捏分寸,知道啥時候該收該放。
    自己二十郎當歲那會兒,要是能有陳冬河這身本事和膽氣,那幾個倒在白山黑水裏的生死兄弟……
    念頭剛起就被陳冬河的動作打斷了。
    隻見陳冬河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黑黢黢特製的硬木彈弓,動作快得晃眼,兩粒鴿蛋大小的渾圓鋼珠接連激射而出,“噗噗”兩聲沉悶的擊中聲響。
    林大頭那句“瞎折騰啥”的疑問還卡在嗓子眼,就見不遠處幹枯的灌木叢裏,兩隻肥碩的野雞正撲棱著翅膀,暈頭暈腦地被鋼珠砸懵了,撲騰著沒跑兩步就軟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