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盼著抱大胖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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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圍著那熱乎乎的炕頭,就著昏黃的油燈光線,一邊喝著吐酒,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嘮起十裏八村近來的新鮮事。
    誰家在河灘淘金砂眼紅了好多人……
    誰家獵戶進老林子時瞅見了碗口大的熊瞎子掌印嚇得連夜跑出來……
    陳冬河聽得格外用心。
    尤其是那些老輩人口裏玄乎其玄的傳聞,什麽山神廟後麵有洞能通地府啊,野豬坳裏埋著早年逃荒老財的金銀箱子啊,更是挑動了他骨頭縫裏的那根弦。
    這背後藏著點普通人弄不明白的秘密,他心裏有數。
    暗想等以後日子真正安頓下來,槍法和刀子都練到收發由心、登堂入室的地步,非得好好進山探探這些古古怪怪的究竟。
    沒過多久,灶間飄出一股濃鬱的,勾人饞蟲的香味兒,霸道地鑽過門簾縫隙,直往鼻孔裏鑽。
    晚飯端上來了,主菜是李雪燒的紅亮油潤的土豆燒雞塊。
    那隻燉湯的野雞則被斬成塊,和黃澄澄的雞湯、吸飽了汁水的幹蘑菇一起,盛了滿滿一敦實的粗陶罐端上來。
    熱湯油亮亮的,上頭浮著的油珠兒一看就煨足了火候,湯裏沉著十來朵秋天進山采回來曬幹的香菇,泡發得肉厚飽滿。
    擱在這年頭,也就冬閑貓冬,能安穩在家燒熱炕的時節,才能這般舒舒服服喝上一碗真正鮮掉眉毛的幹菇雞湯。
    陳冬河心裏清楚,再過幾十年,市麵上都是些四十天出欄催肥的肉雞,那種雞熬出來的湯寡淡如水,跟眼前這用柴火慢燉出來的滋味壓根沒法比。
    還得是滿山跑的野雞,或者自家院子裏刨蟲溜達吃糧食的小蘆花雞,那肉裏緊實的嚼勁兒,那湯裏滲出來的鮮氣,才真的能讓人咂摸出生活的好滋味來。
    一頓熱乎乎的飯食吃完,外頭的天已經像潑了墨汁似的沉了下來。
    窗戶紙外頭,隻剩下最後幾縷青紫色的光頑強地貼在天邊。
    李國棟不敢再多耽擱,怕天黑透了,山路更不好走。
    酒呢,他隻喝了小半斤多點。
    以他那通常一斤燒刀子下肚都不晃悠的酒量,神誌清明得很。
    饒是如此,陳冬河還是堅持把他送到了院門外,看著他跨上那輛雖然車圈有些鏽跡,卻被主人勤快擦拭得鋥亮的二八大杠。
    車子咣當亂響,“嘎吱嘎吱”碾過凍得邦邦硬的土路,慢慢遠去了。
    入冬後的山風硬得像小刀子,刮在臉上生疼。
    這村前屋後,每年都有那起貪杯不知收斂的醉漢,倒臥在冰冷的路邊田埂上,凍得硬邦邦的,再也醒不過來。
    那可都是家裏頂門立戶的柱子,人一沒,家裏的天瞬間就塌了大半邊。
    送走滿麵紅光,哼著小曲的大舅李國棟,陳冬河踩著吱呀作響的積雪,返身回到自家院子。
    屋裏堂屋的炕桌早已收拾得幹幹淨淨,木頭茬子都擦得沒了毛刺。
    灶間的煤油燈還亮著微弱但溫暖的光暈,隔著厚厚的門簾,隱約能聽見裏麵傳出母親王秀梅含笑的說話聲。
    還有李雪低低的,帶著濃濃羞意的應和。
    陳冬河挑簾剛進去,就看見王秀梅正紅光滿麵地拉著李雪的手,仿佛在傳授著什麽了不得的生活真諦。
    李雪垂著頭,脖頸都羞得粉紅了。
    那張小臉更像熟透了的沙果,紅撲撲、熱騰騰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婆婆熱切的目光,更羞於抬眼去看撩簾進來的陳冬河。
    王秀梅一見兒子進來,臉上的笑紋像春風吹皺的池水,一層層漾開,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氣:“冬河啊,還愣在這灶屋喝涼風呢?趕緊回你那西屋拾掇拾掇炕去,燒熱點兒!”
    “一會兒讓小雪給你燒盆熱水好好燙燙腳,解解乏!進山跑一天,腳底板都得凍透了。”
    她眼神在這一對璧人身上掃來掃去,那目光裏飽含著一個農家婦女對家族繁衍最樸實的期盼和喜悅:
    “剛才在灶下跟雪她娘也親親熱熱嘮了大半天,咱兩家老親家那心思啊,早就想到一塊兒去了!”
    “都一個心眼地盼著早點能抱上大胖孫子,早早傳下咱老陳家的香火根苗呢!”
    她輕輕拍著李雪的手背,話卻是對著兒子說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督促。
    “你倆可得給我爭氣點!加把勁兒!別讓我們老輩人等得望穿秋水,眼瞅著都上了年歲嘍!”
    原來,就在剛才炕上男人們推杯換盞,談論磚石國家大事的工夫,灶房裏爐火映照下,王秀梅已拉著親家母李彩芹仔仔細細絮叨了大半個時辰。
    兩個當娘的,本就投脾氣,這下子更是情投意合,聊得火熱。
    幾乎是一拍即合,把日子都挑揀著商量妥當。
    到時候兩家一起熱熱鬧鬧擺上幾桌,把這對小兩口的喜事正式辦了。
    陳冬河幾乎是瞬間就聽明白了母親話裏那火急火燎,滾燙燙的弦外之音,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炭落在他心坎上。
    他猛地轉頭,目光灼灼地投向灶間門口那個嬌小的身影。
    在那昏黃搖曳的油燈火苗映照下,李雪那張清秀溫婉的臉蛋羞得像五月裏熟透了,被日頭曬透的紅蘋果。
    長長的眼睫毛撲簌簌飛快地眨著,低垂著遮掩住水汪汪的眸子。
    那躲閃的光影下,藏著的萬般柔情,攪得他心口咚咚直跳,像揣了隻發了瘋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