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讓他去狗咬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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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哥腦子裏“嗡”地一聲,徹底傻了。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著,血糊糊的臉上肌肉抽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啊……憑據呢?
    當時就倆人在場,連張紙頭都沒留。
    自己光想著那滾圓的身子了……
    一股極致的恐慌和絕望徹底淹沒了他。
    他十幾年攢下的棺材本啊!
    就這麽……沒了?
    就他娘的換來摸了兩把?
    他猛地跳了起來,也顧不上腿疼,喉嚨裏發出一聲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那……那我該咋辦?咋辦啊?!”
    那聲音尖銳得都變了形。
    陳冬河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兩手一攤,臉上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你問我?我問灶王爺去?對付這種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的滾刀肉,天王老子也沒轍!”
    “隻能說,活該!你自己樂意!估計那騷娘們兒也沒少給你甜頭嚐嚐吧?不然能掏出三百塊巨款?”
    他像是驅趕蒼蠅般揮了揮手,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唱的這出王八戲,關我屁事!自個兒慢慢品去吧!”
    最後那句“三百塊”像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了馬哥心裏最疼的地方。
    他徹底瘋了!
    腦子裏隻剩下那三百塊大洋和李紅梅那騙子的臉。
    也顧不上身後被抓的兄弟,完全憑著本能,踉踉蹌蹌,帶著一股子豁出命去的凶狠勁兒,一頭就紮進莊稼地,朝著縣城方向發足狂奔!
    陳家屯的漢子們目送著他消失在玉米地的盡頭,那狼狽蹣跚,帶著絕望的身影,讓不少人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有人撇嘴,有人咂摸嘴,最終都化作了搖頭和一聲歎息:
    “這蠢犢子……”
    陳冬河沒讓任何人去追。
    扣住地上這十幾個人足夠了。
    馬哥?他跑不了。
    讓他去狗咬狗吧!
    最好能在人堆裏把李紅梅扒拉出來。
    隻可惜,自己今天是新郎官,沒法跟去親眼看看這場鬧劇的高潮了。
    清脆的鈴鐺聲和小吉普特有的引擎轟鳴由遠及近。
    林大頭果然麵子大,動作快,是開著他那輛稀罕物來接公安的。
    塵土飛揚中,車子“吱呀”一聲停在路邊,公安同誌動作利索地下了車。
    同車而來的,還有王凱旋。
    他推開車門跳下來,一身筆挺的中山裝,臉上原本的笑意在看到河灘上這混亂場景時瞬間凝固:
    “冬河?這是咋搞的?喜酒還沒喝上,先幹上仗了?”
    聲音裏帶著詫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冬河今日娶妻擺酒,是他人生頭等大喜事,自然不會落下王凱旋。
    這年頭鄉下辦喜事,不興城裏那套大紅請柬,相熟的朋友鄉親,提前吆喝一聲便是知會。
    王凱旋得了信兒,恨不能插翅飛來。
    無奈單位裏事務纏身,硬是緊趕慢趕,才在陳冬河拜堂成親前踩著點進了院門。
    他是正經長輩,這份禮數不能缺。
    他對陳冬河,是打心眼裏看重。
    沾滿泥點的吉普車剛刹住,王凱旋裹著半敞的軍綠棉大衣,腳下生風地直奔陳冬河。
    布滿厚繭的大手重重拍在陳冬河簇新的靛藍布褂肩頭,聲音壓得極低,隻夠兩人聽見:
    “冬河啊,你這喜酒擺得排場,順道還給叔捎了份功勞上門。”
    他下頜朝牆角努了努,那幾個被麻繩捆成粽子,蜷在牆根下的混子正瑟瑟發抖。
    “擱旁人身上,這叫禍事。擱你這兒……嘿,毛毛雨啦!”
    他倏地轉身,利落地朝身後幾個目光精亮的年輕人一揮手:
    “甭耽擱,直接押回去審利索。我這邊也摸摸底細。”
    他環視一圈青山村那些裹著臃腫棉襖,臉頰凍得通紅的鄉親,語氣斬釘截鐵。
    “咱青山村的父老,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實誠!”
    手指倏地點向那幾個垂頭喪氣的混子,眼神陡然轉厲。
    “至於這幾個醃臢貨色?滿臉的歪門邪道。烏泱泱一幫子,欺到冬河一個頭上,這不是尋釁滋事是啥?擺明了以多欺少!”
    “這號人,輕饒不得。得下狠手治,給他們刻骨銘心記著,省得往後繼續禍害四鄰!”
    這話落地,場上的人精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這是鐵板釘釘,給事情定了性。
    那幾個穿著洗得發白公家製服的年輕人二話不說,上前薅住地上七八個人的後脖領,像拎蔫雞崽般拽起來,推搡著往外走。
    混子們麵如死灰,大氣不敢出,心徹底沉到了冰窖裏。
    陳冬河背後,竟立著這麽一尊真神!
    那人是誰,他們這些小嘍囉心知肚明。
    道上混飯吃的,眼力見是保命的本錢。什麽人能捏,什麽人碰不得,心裏都揣著本明白賬。
    誰能想到,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鄉下小子,竟能勞動王凱旋這尊大佛親自來撐場麵?
    瞧兩人那股熱乎熟稔勁兒,關係絕非泛泛之交。
    這回,當真是踢到了燒紅的鐵板,撞得頭破血流,筋斷骨折。
    原想著進去蹲個十天半月,權當歇腳。
    此刻看清了陳冬河的“根腳”,個個悔得腸子都青了。
    馬哥這是把兄弟們往閻王殿裏領啊!說啥都晚了。
    幾人眼神一對,默契地閉緊了嘴。
    他們清楚,眼下唯有老實認栽,或許還能落個態度好。
    若是再鬧騰,誰知道這位“王叔”會給扣上什麽嚇人的帽子。
    今天可是陳冬河的大喜日子,他們一大幫人衝進喜宴上動手?
    光想想都覺得荒唐透頂。
    如今被逮進去,半點不冤。
    陳冬河眼見風波平息,緊鎖的眉峰舒展開,露出真切的笑容:
    “王叔,您裏邊上座!您能親自來,可是給咱家添了大光彩!”
    王凱旋故意板起臉,眼角的細紋卻泄露了笑意:“臭小子,說啥外道話?我不是頂著啥帽子來的,我是你叔!是你正兒八經的長輩。”
    他往前湊近半步,聲音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
    “前些日子,你幫叔那個大忙……”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餘一聲輕歎。
    “沒你伸手,叔這回怕是……”
    話鋒陡轉,臉上重新堆起爽朗,大手一揮。
    “行啦!你小子是塊好料,往後日子指定芝麻開花節節高。等抱上大胖小子,那才叫真圓滿!”
    陳冬河朗聲笑起來,院子裏頓時歡聲笑語,恭賀聲四起。
    時風尚簡,自然沒有舊時大操大辦的排場。
    但拜天地高堂,迎新娘子入門的規矩,一樣也沒落下。
    滿院喜氣蒸騰之時,另一處,寒意卻砭人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