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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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台全被他沒收了,一口都沒喝上,準備等到過年,大家嚐嚐就得了。
    剩下的四瓶劍南春也隻舍得拿出一瓶,畢竟都是乙等酒,五塊錢一瓶,肯定舍不得。
    “謝謝姥爺,謝謝舅舅們幫忙。”陳冬河忙不迭的感激道。
    “嘿!你小子和姥爺還客氣啥!應該的應該的。”李老漢滿臉堆笑,對陳冬河是越看越滿意。
    小張一看這架勢,氣得肺都差點炸了。
    李家四兄弟,那就像是四頭熊,有他們幫忙肯定更順利。
    現在倒好,人家撂挑子不幹了。
    他很後悔自己嘴賤,恨不得給自己狠狠來一耳光。
    可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
    現在他是一秒鍾都不想在這破地方多呆,隻覺得憋著一肚子的火。
    “咱們上山吧,事情不能再耽誤了。”
    王凱旋可不想再鬧出更大的事兒,連忙提醒道。
    老實說,他對這個小張也很看不順眼。
    可誰讓人家來頭大呢?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低聲對陳冬河交代了幾句,然後就準備帶著人進山。
    可就在這時,陳冬河瞳孔驟然緊縮,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兒。
    陳冬河遠眺著連綿的雪山輪廓,心中泛起陣陣難以言喻的波瀾。
    那雙經曆過兩世滄桑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仿佛要穿透眼前飛舞的雪幕,落在遠處若隱若現,如巨獸脊背般起伏的山脊線上。
    前世雖早早離鄉,但在外漂泊的歲月裏,他始終留意收集關於家鄉的隻言片語。
    七年後歸來,更是將這七年發生的大事細細梳理過。
    一段幾乎被塵封的記憶,此刻清晰地浮現出來。
    後山一帶,在那場著名的白毛風過後,曾發現過一片規模不小的古代墓群。
    據後來縣誌零星的記載,那是某位前朝被流放至此的王爺,在此地暗中聚集流民,培植勢力意圖謀反,最終兵敗身亡。
    其所劫掠的大量財富,據傳盡數藏入了隱秘的墓穴之中。
    考古隊當年的發現實屬偶然,他們正是遭遇了這場可怕的白毛風,被困山中,不得已才派人冒死外出求援。
    求援的結果具體如何,陳冬河並未聽聞詳情,畢竟事過境遷,他也不會去追根究底。
    但那墓葬群,以及其中可能出土的財寶,尤其是那些黃澄澄的金子,對現下百廢待興,處處都需要錢的種花家而言,意義非同一般。
    想到此,他心頭一緊,猛地抬頭叫住了正要轉身出發的王凱旋:“王叔!且慢!”
    王凱旋停住腳步,裹緊了身上半舊的軍大衣,疑惑地回過頭,眉毛和帽簷上都結了一層白霜:“冬河,還有啥事?”
    陳冬河快步上前,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這天氣邪性,看著風雪已經停了,但我估摸著,還有在一起白毛風的可能。你們現在進去,太險了!”
    不等王凱旋回答,那個躲在人後的小張又按捺不住,猛地鑽了出來。
    他臉上先前被陳援朝踹倒沾上的雪泥還沒擦淨,此刻因為惱怒和某種被輕視的屈辱而漲得通紅。
    他尖著嗓子,聲音在風裏顯得格外刺耳:“嘖!陳冬河!你在這兒胡說八道嚇唬誰呢?!”
    “自己貪生怕死,裝傷躲懶不願意進去,現在還想攔著別人去救人?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耽誤事!”
    “王主任,別聽他的,他一個山溝裏的土農民,懂什麽天氣!”
    陳冬河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他並沒提高嗓門,隻是盯著小張,一字一句地問:
    “我貪生怕死?我裝傷躲懶?我問你,我弄回來的那些野肉,現在正下鍋、能讓全村老少吃上油腥的,是天上掉下來的?”
    他抬手一指那邊正熱火朝天切肉剁骨的人群。
    “那是我陳冬河用這貪生怕死的身子骨,從山裏拚回來的!你對這山,知道多少?你對這山裏的天,又知道多少?!”
    小張被他沉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和話語噎得一窒,嘴唇哆嗦著,還想強辯些什麽:“我……我……”
    王凱旋見狀,立刻皺眉打斷了他,語氣嚴肅:“小張同誌!趕緊住口!”
    他轉而看向陳冬河,臉色緩和了些,卻帶著一種無奈的決斷。
    “冬河,你的擔心我明白。但這救人如救火,耽誤不得。上頭下了死命令,活要見人,死……也得見屍。”
    “我們這麽多人,帶了家夥,也做了充分的準備,會加倍小心。放心吧!”
    “好歹是三十多號經驗老道的爺們,頂多就是受點兒罪,出不了人命。”
    他拍了拍腰間冰涼的槍套,試圖傳遞一種信心。
    李老漢一看這架勢,也趕緊在一旁出聲。
    “冬河啊,王主任他們心裏有數。咱還是趕緊回吧,灶上肉快燉爛乎了。我還有點事想跟你嘮嘮!”
    陳冬河看著王凱旋眼中不容更改的決心,又瞥了一眼旁邊雖不敢再言卻仍一臉不服的小張,知道再勸無用。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將所有勸誡的話語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無奈地點了點頭。
    小張見狀,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勝利意味的嗤笑,挑釁地掃了陳冬河一眼。
    王凱旋不再耽擱,用力一揮手,聲音在風雪中顯得有些模糊:“出發!都跟緊了,注意腳下!”
    幾十號人沉默地轉身,深一腳淺一腳地,很快便變成一串模糊的黑點,逐漸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陳冬河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嘴唇微動,還想再喊一句什麽,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
    李老漢伸出手,粗糙溫熱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胳膊,聲音低沉而滄桑:
    “冬河啊,知道你心善,看不下去。可有些人的事兒,它沾不得,也勸不動。咱們盡了心,就行了。”
    老爺子活了七十載,溝壑縱橫的臉上刻滿了風霜的痕跡,那雙渾濁卻時常閃過犀利的眼睛見過太多世事變遷,深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
    他最怕的就是陳冬河這娃子太過心軟,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如今見外孫女婿善良之餘更有鋒芒,懂得適時進退,心裏反倒是十分滿意。
    隻有這樣,才不至於被人欺辱,才能穩穩當當地守護好家人,自己那寶貝外孫女李雪未來的生活才算真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