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福特550改裝的移動警務車停在山腳下。
    這輛警務車作為臨時指揮中心，實時接收和傳達指令。
    車頂配備360度監控攝像頭、爆閃燈和?警用無人機，車內裝有?防爆毯、?滅火器、?機器狗等設備，支持全方位巡邏防控 。 ?
    作為臨時指揮部，配備了完善的?通信係統和?3G圖像傳輸功能，車體較大，類似會議室布局。
    饒是如此，在這種荒山野嶺，信號偏弱，喪失了大部分的給力功能。
    唯一發揮重要作用的，僅僅是人手一部遠距離對講機而已。
    裝備無法依賴，隻能靠人。
    一切回歸原始。
    這是對警方的一次考驗。
    空氣悶熱而凝重。
    車內混雜著汗味、煙味和電子設備散發的焦灼味。
    馮亮掐滅了今天的第五支煙，煙灰缸裏早已堆成了小山。
    他看了眼時間，距離大規模搜山行動開始，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上千號警力，牽著警犬，無人機在天上嗡嗡作響，像梳子一樣把這片山林篦了好幾遍。
    結果呢？
    除了很多處被故意踩踏、方向淩亂不堪的腳印，一無所獲。
    那些腳印，馮亮在監控畫麵裏看過，是姚勁鬆那雙特有的、鞋底花紋磨得半平的膠鞋印。
    腳印是沒錯。
    但發現那些腳印，不如沒發現的好！
    是姚勁鬆的伎倆！
    對方故意留下很多不同方向的腳印，像是在玩一個惡劣的捉迷藏遊戲。
    每一串腳印，都會消耗一部分警力。
    等搜查小組順著腳印找過去，卻發現那隻是他布下的迷魂陣，真正的去向早已被茂密的灌木和厚厚的落葉層掩蓋。
    媽的！
    馮亮感覺胸腔裏有一股邪火在燒，卻無處發泄。
    他感覺他們警方像一群傻子，被姚勁鬆在無形的棋盤上牽著鼻子走。
    對方是暗夜裏的幽靈，是山林裏的泥鰍，而他們，這些代表著秩序與力量的國家機器，此刻卻顯得如此笨重而低效。
    “報告！三組搜索完畢，未發現目標！”
    “報告！七組沿溪流向下搜索五公裏，未發現可疑跡象！”
    “報告！無人機熱成像受到植被和地表溫差幹擾，識別困難！”
    一條條無效信息通過無線電匯聚過來，像一根根稻草壓在馮亮心上。
    他仿佛能聽到姚勁鬆那躲在暗處的、帶著嘲諷的冷笑。
    有種被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馮亮捏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這何止是被耍，這簡直是把警方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指揮車內，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疲憊和憋屈，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而在那片廣袤、茂密的山林裏，情況更為具體而殘酷。
    一支六人搜捕小隊正艱難地跋涉在一條近乎垂直的陡坡上。
    隊長是個老刑警，姓張，此刻他汗流浹背，警服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背上。
    露水、汗水，還有不知名的荊棘刮破皮膚滲出的血水混在一起，又癢又痛。
    “都……都注意腳下，跟緊了！”
    老張喘著粗氣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有些空洞。
    一個年輕隊員腳下一滑，差點滾下去，幸好被旁邊的戰友一把拉住，兩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腳下是濕滑的苔蘚和鬆動的碎石，頭上是盤根錯節的枝椏，時不時抽打在臉上、脖子上，火辣辣的。
    茂密的樹冠幾乎完全遮蔽了天空，隻有零星的光斑投射下來，讓林間的光線顯得更加昏暗。
    警犬“黑風”一開始還精神抖擻，東聞西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姚勁鬆故意留下的幹擾氣味，以及山林本身複雜的味道，讓它的嗅覺也開始失靈，不時焦躁地原地打轉，發出困惑的嗚咽聲。
    “這……這麽找下去不是辦法啊，這山太大了，那家夥比猴子還精！”
    年輕隊員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老張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水，啐了一口：
    “少廢話！他就是孫猴子，今天也得給他按在五行山下！都打起精神來！”
    話雖如此，他心裏的無力感卻在蔓延。
    在這片自然的迷宮裏，人類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
    他們像一群無頭的蒼蠅，在姚勁鬆布置的迷宮裏亂撞。
    每一步都可能是徒勞，每一分鍾都可能被對方拉開更遠的距離。
    這是最讓人疲憊和沮喪的。
    其餘搜捕小組，亦是如此。
    就在這種焦灼幾乎要達到頂點，馮亮感覺自己快要爆炸的時刻，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尖銳的鈴聲打破了指揮中心的死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了過來。
    馮亮迅速掏出電話，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他瞳孔微縮——陸誠。
    那個場外支援！
    差點忘了他！
    特意請過來幫忙，本以為他年輕、言過其實。
    但關鍵時候，是他讓警方快速鎖定了追捕方向！
    他突然打電話過來……莫非是有消息？
    找到人了？
    馮亮心頭猛跳了一下，他立刻接通，按下免提，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陸誠？你那邊有情況？”
    電話那頭傳來滋啦的電流聲，信號極其不穩定，陸誠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
    “馮隊……發現……姚勁鬆……棲身的……山洞……位置是……”
    整個指揮中心，瞬間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他真的找到了？
    又是他！
    他們上千警力、高科技設備齊全，整整忙活了兩個小時，一籌莫展。
    馮總指揮都要氣得周指揮車了！
    那個陸誠單槍匹馬地找到了？！
    幾個技術崗位的警員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屏幕上依舊毫無建樹的掃描圖，再看看馮亮手裏那部普通的電話，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個雞蛋。
    這感覺，就像是他們一群職業選手在高端局裏被對麵秀得體無完膚，結果一個路過的“野王”隨便逛了逛街，就把對方BOSS的老窩給端了？
    “撫昌那麽多警察，土生土長的、經驗豐富的不少，帶著各種專業設備的更多，卻偏偏是陸誠這個外援發現了關鍵的位置。”
    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在許多人腦海中升起，帶來一種混合著羞愧、震撼和極度好奇的複雜情緒。
    馮亮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對著電話吼道：
    “陸誠！重複位置！你確定嗎？你怎麽找到的？”
    “……腳印……確定……我先追……”
    “喂！喂……”
    電話裏的雜音越來越大，最終徹底變成了盲音。
    馮亮握著發出忙音的電話，愣了足足三秒。
    隨即，他猛地轉身，像一頭被喚醒的雄獅，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
    “都還愣著幹什麽？！位置記下來沒有？立刻！馬上！通知所有就近小隊，向目標山洞合圍！快！”
    命令一下，整個指揮中心像被按下了快進鍵，瞬間活了過來，但空氣中彌漫的那種震驚感，卻久久不散。
    每個人都在心裏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加感歎號——這個陸誠，憑什麽這麽厲害？
    ……
    山林裏，陸誠看了一眼徹底失去信號的手機，隨手塞回口袋。
    他並不意外，這片區域的信號覆蓋本就堪憂。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地麵。
    在常人眼中隻是雜亂泥土和落葉的地方，在他的視野裏，卻有一條清晰無比、泛著微弱綠光的腳印軌跡，指向林木深處。
    這正是姚勁鬆離開的方向，腳印還很新鮮，說明他剛離開不久。
    果然是有腦子的，知道反其道而行之。
    姚勁鬆沒有一味地向大山深處逃竄，而是利用警方搜索過的盲區，玩了一手“燈下黑”，沿著被搜查過的路線邊緣，繞到警方背後，然後下山。
    思路很清晰，行動也很果斷。
    可惜，他遇到了陸誠這個掛逼。
    你跑任你跑，清風拂山崗。
    【蛛絲馬跡】一開，隨你走位啊……
    陸誠沿著那串隻有他能看到的“綠色導航”，追了出去。
    他的速度很快，腳步落地極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巧妙地避開地上的枯枝和容易留下痕跡的鬆軟地麵，動作流暢得仿佛本就屬於這片山林。
    ……
    與此同時，姚勁鬆已經走出了這片綿延的巨大山林邊緣。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鬱鬱蔥蔥、如同綠色海洋般的山巒，嘴角撇了撇，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想抓我？回去再練練吧。
    警察以為老子還躲在山裏，其實，老子早就出來了。
    這一手金蟬脫殼玩得極其漂亮。
    他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像一隻真正的山耗子，在一個搜捕小隊眼皮子底下，借助一道天然的土坎和茂密的蕨類植物，完美隱匿了身形。
    然後，他就像幽靈一樣，沿著那條小隊剛剛仔細搜查過、確認“安全”的路線，悄無聲息地穿了過去，繞到了搜索圈的外圍，順利下山。
    警方是怎麽也不可能想到的。
    姚勁鬆為自己的機智點了讚。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海闊天空的未來。
    你們就慢慢在山裏轉悠吧，老子不奉陪了，遠走高飛咯！
    他心情愉悅地想著，但腳步並沒有放鬆。
    畢竟，還沒出城。
    別看他個子矮小，腿不算長，但天生一雙大腳板，走起路來頻率極快，步幅穩定，長途跋涉的耐力遠超常人。
    用走的，比跑更節省體力，速度卻不慢，這是他多年“打野”練就的本事。
    ……
    陸誠看著地上突然變得清晰、方向明確的腳印，眼神銳利。
    腳印上的綠光表明，姚勁鬆這個小機靈鬼果然是繞了個圈子，從大致7點鍾方向，準備溜下山。
    警犬的嗅覺失靈，姚勁鬆進了山有bUff加成，確實難搞。
    他這種人，在山林環境裏如魚得水，爬樹、涉水、隱藏蹤跡，一是天賦，二是“打野”習慣了。
    可偏偏碰上了陸誠這位開掛的大神，他這點小伎倆，就跟青銅碰上了王者，照樣要被虐泉。
    陸誠腳步加快，對方出了山，再次進入荒野，就是要跟警察比一比體力。
    即便是最終確認了姚勁鬆的方向，無法開警車，隻能用兩條腿的話，姚勁鬆應該是完勝。
    但陸誠……
    比身體素質什麽的，陸誠這個掛逼最喜歡了。
    比體力？
    陸誠求之不得。
    那些體力屬性點，難道是白加的嗎？
    前方約三公裏處，姚勁鬆雖然是用走的，速度卻不慢。
    他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時不時回頭觀察。
    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再次習慣性地回頭望了一眼，順便欣賞一下警方還在山裏埋頭苦搜的“盛況”，然後轉頭繼續走。
    但就在他頭轉回去的瞬間，某種直覺，或者說，是無數次在危險邊緣鍛煉出的本能，讓他腦後勺一涼！
    他猛地停下腳步！
    像是腦瓜子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狠狠擊中。
    他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再次轉頭，眯起眼，仔細地向身後遠處的山林望去。
    起初，隻是一個模糊的小點。
    在起伏的山林背景下，幾乎微不可查。
    但那是個移動的點。
    在這片除了他，本應空無一人的荒郊野嶺！
    猛地，他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那個移動點的輪廓清晰了一點——是個人影！
    而且，那個人影移動的方向，筆直地、精準地，正對著自己！
    速度……快得驚人！
    不是搜山警察那種拉網式的緩慢推進，而是……直線追擊！！
    追……追來了？！
    怎麽可能？！
    姚勁鬆臉上的得意和輕鬆瞬間凍結、碎裂，被一種極致的驚駭所取代！
    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涼了半截！
    追來了？
    不可能！
    他們應該還在山上！
    這比預想中要快小半天！
    姚勁鬆認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跑出了山，即便是自己出了城，那些警察可能還在山上搜著呢。
    怎麽會……
    等等！！
    姚勁鬆擋著陽光，睜大眼睛仔細看了幾秒鍾。
    隻有一個人？
    身後沒有大部隊？
    這是匹獨狼？
    媽的！估計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被他踩到狗屎，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這種概率，就跟刮刮樂刮出一萬獎金一樣！
    來不及想，姚勁鬆二話不說，跑了起來！
    雖然是匹獨狼，但人家肯定通知了大部隊！
    姚勁鬆估計，以後麵那人的移動速度來看，不出十分鍾，他就跑脫力了！
    嗬嗬，傻逼！
    看見自己這個殺人犯就興奮了？
    全力追？
    你能追幾公裏？
    到時候讓你爬都爬不動！
    姚勁鬆雖然跑起來了，但他很講究技巧，小幅度擺臂，腳步不大。
    在這荒野，並不是比誰跑得快，而是比誰跑得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