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明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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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烽把情況匯總完,兩手一攤,嘴裏的煙屁股都要嚼爛了。
周圍幾個老刑警也跟著歎氣,這案子,典型的“三無”產品:無監控、無目擊、無現場指紋。
要是放在平時,這種案子多半得掛起來,等著什麽時候瞎貓碰上死耗子,或者抓到別的賊拔出蘿卜帶出泥。
可現在不行,二十萬的涉案金額,又是重點工程項目,上麵盯著呢。
萬剛臉色嚴肅,低頭思考著什麽。
青石井的民警壓力倒是並不大,畢竟刑偵隊是要把案子接手過去的,他們負責配合就完事了。
簡單的案件,他們可以搶著表現,爭取一下功勞啥的。
目前這個案子,什麽線索都沒有,查起來肯定很難,而且費時費力,估計要耗比較久。
這時候,兩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什麽難的?”
小鄭拍了拍胸脯,下巴抬高,眼露嘚瑟:“別擔心,有我們陸哥在,破案是分分鍾的事!”
小胡附和:“對陸哥而言,這種案子小CaSe,灑灑水啦,是不是,陸哥?”
青石井派出所的民警互相看了一眼,眼神複雜。
陸誠是厲害,這幾個月在江海警界名聲大噪,誰不知道“特能抓”的大名?
搶人搶得頭破血流的事跡,早就傳遍了各個分局。
但吹牛也得講基本法吧?
“分分鍾破案”?
這可是刑偵,不是變魔術。
就算是開掛,也沒這麽快!
萬剛和陳烽看了過去,臉色古怪。
這兩個貨現在是無腦吹陸誠嗎?
真把他當大神了?
吹牛也分個場合環境,現在講這種話,給陸誠扣上大帽子,要是陸誠也沒法,不就尷尬了?
豬隊友!
哪知,陸誠並沒有更正小鄭小胡的措辭,而是平靜道:“先看看再說。”
這話什麽意思?
聽陸誠的口氣,似是有把握了?
萬剛心中好奇,陳烽心跳加速。
這時,幾個輔警滿頭大汗跑回來。
那是剛才派去周邊摸排監控的人。
“怎麽樣?”萬剛連忙問。
領頭的輔警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氣喘籲籲地搖頭:“所長,沒戲。這片區域太荒了。”
他指了指遠處:“這片工業園區才開發了不到百分之三十,東麵和北麵馬路連路燈都沒亮全,更別說監控了。一公裏外有一個電子廠,我們找大門的保安問了。”
“怎麽說?”
“沒發現可疑車輛,也發現可疑人員。”
“崗亭是二十四小時輪班的,還有監控,物流門和辦公大門都問過了,因為這邊本來就偏,車輛或人經過,保安會有印象。”
“除了前四後八的工程車拉土方,基本不會有別的車進入這片地帶。”
聞言。
幾個辦案經驗豐富的老民警,肩膀瞬間垮了下來。
這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勁。
沒線索,完全沒線索。
這案子怎麽查呢?
目前工地並未正式動工,工期鬆散。
明麵上有上百號人,但流動性大得像菜市場。
要是沒有硬性線索,光靠一個個排查,要查到猴年馬月。
而且,並不一定是工地裏的人幹的,隻是猜測,沒有明確證據。
沉默在人群中蔓延,隻有工地遠處的打樁機發出沉悶的“咚、咚”聲,敲得人心煩意亂。
不過,既然刑偵隊的人接手了,這口黑鍋……哦不,這副重擔,自然就轉移了。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陸誠。
眼神裏有期待,也有等著看好戲的意味。
大家都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大神,到底是不是真有三頭六臂。
陸誠沒理會周圍的目光,他正專注於自己的世界。
【蛛絲馬跡】技能開啟,特殊視野裏,世界變成了由線條和數據構成的灰白模型。
隻要有任何線索,綠光就會出現。
他邁步走進失竊的倉庫。
空蕩蕩的倉庫裏,地麵上雜亂的腳印層層疊疊,但在陸誠的視野裏,這些腳印全都呈現出毫無意義的灰色。
那是工人和之前勘查民警留下的,沒有價值。
他又把目光投向倉庫周圍的貨架和牆壁,依舊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看來賊很專業,或者說,很小心,沒留下什麽明顯的指紋或毛發。
陸誠轉身,走出倉庫,徑直繞到了後方。
那裏緊貼著工地的北麵圍牆。
說是圍牆,其實就是一排藍色的鐵皮圍擋,用幾根角鋼撐著,看起來單薄得可憐。
工地在正式施工前,必須要把施工場地全封閉。
一般來說,最省錢的方案,就是用鐵皮圍擋。
這個工地就是用的鐵皮圍擋,而且是最單薄的那種,如果遇到強風,吹倒都說不定。
三個青石井的民警正蹲在圍擋邊上,手裏拿著放大鏡和強光手電,一點一點地挪動。
他們已經在這兒耗了一個多小時了。
看見有人過來,其中一個年長的民警站起身,錘了錘酸痛的後腰,衝後麵萬剛搖了搖頭。
“所長,沒什麽發現,我們檢查過了,鐵皮沒有翻折過的痕跡。”
老民警指著兩米多高的鐵皮:“要是有人翻牆進來,這鐵皮肯定得變形,但這上麵連個腳印都沒有。而且……”
他指了指圍擋外麵:“外麵是一條還沒通車的市政路,全是拉土方的工程車跑來跑去。那路麵上的車輪印子,比亂麻還亂,根本沒法采集。我們也試著找腳印,但這紅土路太鬆軟,風一吹全是沙子,啥也留不下。”
萬剛走過去,親自上手拽了拽鐵皮。
紋絲不動。
他又探頭看了看外麵那條塵土飛揚的土路,眉頭鎖得更緊了。
這賊難道是飛進來的?
三百多米的純銅電纜,重達幾噸,總不能是憑空消失吧?
頭疼。
真他娘的頭疼。
萬剛摸出一根煙,剛想點上,卻發現陸誠正盯著那塊鐵皮發呆。
“小陸?有什麽發現?”萬剛試探著問了一句,語氣裏沒抱多大希望。
陸誠沒說話。
在他的視野裏,那塊看似普通的藍色鐵皮,正散發著幽幽的綠光。
那是線索的光芒。
這賊沒選擇翻牆,也沒選擇暴力破壞。
陸誠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固定鐵皮的一顆自攻螺絲。
“賊就是從這裏進來的,但不是翻進來的。”陸誠聲音平穩,清晰地傳進每個人耳朵裏。
眾人一愣。
“不是翻進來的?”
“難道是鑽地道?”
陸誠指關節敲了敲鐵皮,發出清脆的響聲:“是一整塊卸下來的。”
“卸下來?”
老民警忍不住問:“怎麽看出來的?”
陸誠蹲下身,指著那顆螺絲的邊緣:“看這裏。”
幾個人湊過去,腦袋擠在一起。
“這顆螺絲周圍的漆麵,有非常細微的環形磨損,露出了裏麵的金屬底色。而且這金屬底色很新,沒有氧化發黑。”
陸誠又指了指旁邊一米開外的另一顆螺絲:“再看這一顆,周圍積了一圈灰塵和鐵鏽,漆麵完整。”
“這就是區別。”
陸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賊是用電動螺絲刀,把整塊鐵皮卸下來,把電纜運出去後,又原封不動地裝了回去。”
“這賊是有點聰明的,這樣不僅留下的痕跡少,而且口子大,方便偷電纜。”
三個負責勘查的民警臉瞬間紅了臉。
這個細節,被他們忽略了!
不,不是忽略,而是沒想到。
萬剛深深看了眼陸誠。
後者這雙眼睛,確實比一般人要犀利得多!
陸誠又到了圍擋外的水泥馬路上。
這是一條斷頭路。
因為沒正式通車,平時隻有工地的工程車經過。
再往上就是高低不平的超大長草的地塊,除了工程車,其他車子進不去。
路麵上覆蓋著厚厚的一層浮土,路兩邊是沉實的黃土泥沙。
車輪印縱橫交錯,大的小的,寬的窄的,新的舊的,密密麻麻地疊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抽象派的亂畫。
要想在這裏麵找到嫌疑車輛的痕跡,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應該說是絕不可能。
陳烽跟了出來,看著這一地亂象,苦笑道:“小陸,這……這沒法查吧?這些車輪印都亂成麻花了。”
陸誠卻在兩道車輪印旁,頓了下來。
特殊視野裏,這兩道平行的車輪印,正泛著刺眼的綠光。
昨天夜裏留下的。
陸誠伸出手指壓了壓印子,指著地上的痕跡:“拿工具來,采集這兩道車輪印。”
身後的勘查民警一愣,動作慢了半拍。
萬剛道:“愣著幹什麽!先采集再說”
民警們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拿著石膏粉和標尺跑了過來。
萬剛湊到跟前,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兩道印子跟其他的有什麽區別。
都是黑乎乎的泥印子,怎麽就認定是這兩道?
陳烽蹲在地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終於忍不住問道:“這麽多車輪印,你咋確定就是這兩條?這旁邊那條看著也挺新的啊。”
這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你要說螺絲磨損是觀察細致,這在一堆亂麻裏隨手一指就是真凶,未免有點太玄乎了吧?
陸誠低頭看著地上的痕跡,道:
“不是很明顯麽?”
???
很明顯?
明顯在哪?我也長了眼睛,我怎麽看不出來?
陸誠指了指那兩道車轍:“你們看這深淺。”
眾人瞪大眼睛盯著看。
“內側的車輪印深,外側的車輪印淺。”陸誠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條線,“兩者深度相差在八公分以上。”
“這能……說明什麽?路邊積沉的泥土厚實,前四後八的工程車好幾噸重,輪印肯定深,內外深度肯定有差值。”
“不一樣,按照這種深度,車是傾斜的,而且傾斜角度比較大。無論是駛過的工程車或者暫時停靠的,都無法形成這種車轍。所以,這樣的車轍,說明車停在圍牆邊的時候,正在進行裝載作業,或者已經裝載完畢,正好和幾噸重的純銅電纜吻合。”
陸誠的聲音裏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專業感:“這應該是一輛中型廂式貨車。車身向路基內側傾斜,導致內側輪胎受力極大。輪胎寬度和工程車差不多。”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兩道深深嵌入泥土的痕跡:“根據這泥土的壓實程度和輪胎花紋的寬度,初步估算,這輛車當時的載重量在五噸以上。”
一名民警激動道:“之前問過了,三百多米純銅電纜,總重量差不多五噸半。”
陳烽深吸口氣:“這個位置,正對著剛才那塊被卸下來的鐵皮圍擋。”
“這就是嫌疑車輛!!”
“還愣著幹什麽!”萬剛猛地回過神來,聲音激動得都有點變調了,“趕緊采集!提取花紋!對比車型!快快快!”
原本死氣沉沉的現場,瞬間活了過來。
總算有了點方向,民警們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動作麻利得嚇人。
隻是,即便確認了車型,調查方向還是不太明朗。
這麽多銅芯,隻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去附近或者普通的廢品收購站銷贓。
因為是整捆整捆的偷,也有很大可能不是當廢品賣。
都快過去12小時了,那夥賊可能把電纜運出江海了。
為什麽是團夥作案?
廢話,那麽重的電纜,一個人能搬上車?
雖然陸誠發現了一些東西,但該案子的調查方向,依舊不明。
項目部,辦公室。
項目經理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臉。
價值20多萬的電纜被偷,要是找不回來,老板還不開除他?
陸誠等人進入辦公室,項目經理也是積極配合警方,知無不言。
希望警方能盡快破案。
項目經理姓周,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條煙,軟殼華子,一人一包散過去。
可沒有一個人拿。
周經理也不強求,畢竟光天化日的,還這麽多人。
對於看管倉庫的那名工人,周經理是咬牙切齒。
也怪他疏忽,不知道那工人貪杯,當天晚上一盤豬肉頭、一盤花生米,幹下去整整一瓶二鍋頭。
能不睡死過去才怪!
老板不可能找那名工人追責,肯定是找周經理,這麽重要的材料,竟然隻派一個人看管。
其實還有監控的,監控正對著倉庫,還是高清攝像頭,三十米內,再夜間也能看清臉。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監控的電源線,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壓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