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陣營之間必然有利益衝突，我們的人如果分成兩組，免不了要自相殘殺。”
    “機製再殘酷一點，就是有一半人一定會死。”
    “嶽副隊，你不要忘了我們的任務是盡力探索完整個副本，如果隻選一邊，線索來源會直接少一半。”
    “隻要犧牲能帶來更大利益，那犧牲就是值得的。”
    程慕青語氣涼涼的說：“我們攻略組每次進副本死的人還少嗎？你換個方向想想，按照陣營戰的機製，分成兩組，不是還有一半必然能活嗎。”
    “嗬。”嶽黎冷哼一聲，“其他部門的人管攻略組叫敢死隊你也就跟著信了？人活著創造出的價值才是無限的，另一半線索可以慢慢找辦法去拿，而不是用人命去填。”
    她抱臂斜著眼看程慕青：“我們現在對副本一無所知，唯一的線索還是收容一隊給的，肯定要先派人進去看看再做打算，不做無謂的犧牲。”
    “副本局勢遲則生變，不盡快選擇陣營它異變了怎麽辦，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分成兩組選了，至少還能保下來一半人。”程慕青態度很強硬地說。
    嶽黎火氣嗖的一下就上來了，她往前邁了一步：“你怎麽就肯定那一半人都能活，副本npC不會從中作梗讓我們都團滅嗎，程慕青，你天天這麽著急是怕趕不上投胎？”
    程慕青回了她一個欠揍的笑：“那嶽副隊天天這猶豫那不敢，萬事都想著準備齊全了再動手，是在做白日夢嗎。”
    “詭異世界能好心到次次給你做準備的機會？”
    攻略組不少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腦子自動過濾副隊們互罵的話，隻提取有用的信息和建議。
    季誠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場麵，震驚中帶著些許吃到現場瓜的滿足，他其實覺得這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如果能互補一下就完美了。
    倪語霖熟練地一手摁下去一個，“好了好了你們說的都不錯。”
    她首先肯定了嶽黎的發言，“讓人先進孤兒院找線索、弄清兩大陣營的區別之處非常重要，這不僅有利於我們製定後續的行動計劃，更能最大限度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
    嶽黎朝程慕青一挑眉。
    但倪語霖頓了頓繼續說道：“副本前言要求我們盡快選擇陣營，相信大家還記得川市攻略小隊因遲遲不開啟主線任務導致npC發生集體進化的慘劇。”
    程慕青對嶽黎比了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
    倪隊長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她有條不紊的對眾人發言。“兩位副隊的本意都是好的，希望我們能少遇見一些危機情況。”
    “大家都是管理局千挑萬選出來的精英，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必要時可以放棄任務，保命為主。”
    “你們隻要活下去，就能有更多普通人因此受益。”
    見兩隊隊員們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倪語霖才做出最後的總結。
    “我會派出兩個人先行進入孤兒院，但出於防止長時間不接任務副本異變的可能性，不做過多探索，隻見一見兩個陣營的bOSS，時間控製在三分鍾內。”
    倪語霖點了兩個天賦跟速度、隱匿沾邊的隊員上前，他們點點頭，領命而去。
    季誠和他的隊員們對視一眼，這就是傳說中的端水大師/海城攻略小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隊長/很有可能在40歲之前晉升組長的人嗎。
    他們在這一瞬間思維同頻了：恐怖如斯。
    林嘉小小聲對小珂說：“這麽一對比…我感覺我們收容一隊的隊長像個隻會幹架的金剛。”
    小珂不語，隻一味地朝他使眼色。
    “怎麽了，我也沒歪曲事實啊。”林嘉不解，林嘉撓頭。
    “我還是個能一拳把你腦袋打爆的金剛。”季誠不知何時站在林嘉身後，幽幽道：“要試試嗎？”
    林嘉：……這是職場霸淩，救命。
    男人抬起一隻手握拳，孔武有力的臂膀上冒出根根青筋，看得林嘉連連“不敢不敢”。
    “嗬。”季誠輕哼一聲，以為壓低聲音他就聽不見了，當他A級之下第一人的稱呼是吹出來的？
    等級的提升作用在身體上，不止是視聽，連帶著記憶力與思維能力都會增強。
    不論是人類還是詭異，隻要是A級，就已經不懼大部分熱武器了，餘下能造成傷害的，隻有天地同壽。
    這身體素質你就品吧。
    要不是詭異入侵能給人類帶來各種好處，西方那邊也不會總有人叫囂這場入侵是上帝的恩賜。
    他們不能傷害詭異，就應該對這些新生物俯首稱臣，乖乖歸順更加強大的世界。
    等待那兩名隊員的短暫時間裏，嶽副隊和程副隊又吵起來了，倪語霖含笑看著她們，也不出聲拉架。
    攻略一隊二隊的人要麽原地閉目養神，要麽分析這次副本，談天說地就是不看自家像小孩一樣的副隊長。
    林嘉和小珂又在說悄悄話，這次還特地站遠了，隱隱約約的幾個字傳到季誠耳朵裏，他沒去管。
    季誠的思緒飄的有些遠，他人一閑下來就容易惦記自己這個第一次進副本的外甥。
    季林6歲那年，身為攻略組組長的季寒竹不顧多方反對，帶了曾經的三個隊友進入詭異世界，他不知道季寒竹去了哪，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去，更不知道她去了怎麽就沒回來。
    跟著季寒竹走的那三個人，也隻回來了一個，但精神狀態極差，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三天就瘋了。
    自此，詭異管理局局長親自下令，關於季寒竹本次行動的一切檔案定為絕密，有權限查看的隻有局長本人和海城攻略組組長。
    他這個姐姐向來都是如此，有苦自己咽，有事自己扛，決定的事一定要做，做了就一定會成功。
    季寒竹唯一一次拜托他這個弟弟，就是在走之前把季林托付給了他，連帶著一封內容駭人的絕筆信。
    信中，季寒竹說她要去做一件事，如果她沒回來，且原本情感淡漠的季林變得會哭會笑，那她就是成功了，希望季誠能撫養他長大；要是季林沒有改變，那就殺了他，不要手軟。
    季誠將這個不知道她姐跟誰生的孩子帶到身邊，和他一起等待季寒竹生死不明的消息到來。
    季寒竹果真沒回來，管理局為她舉行的哀悼會上，季誠拉著季林的手將他牽到那張黑白照片前，聲音很冷地告訴他：“你以後沒有媽媽了。”
    孩童時期的季林抬頭看著那張照片，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久到季誠的心越來越沉，他才略顯茫然的開口。
    “沒有媽媽…？”
    “嗯，以後不會有人給你買糖葫蘆做小蛋糕，不會有人抱著你喊寶貝哄你睡覺，也不會有人像她那樣毫無保留的愛你了。”
    季誠絲毫沒有顧及季林還是個孩子這件事，或許是他當時把姐姐失蹤這件事遷怒到他身上。
    在季誠說完那一番話後，季林又陷入了長久的呆愣。
    靈堂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有風“呼呼”的從敞開的大門處灌進來。
    好像突然理解了什麽的小小孩童突然抽泣了一下，然後咬著唇無聲的哭了。
    他臉上其實沒有什麽表情，但豆大的淚珠源源不斷的眼眶裏滾落，雙眼紅通通的盯著那張黑白照片，不肯移開視線。
    季誠心頭盤旋多日的擔憂、以及對季林的遷怒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他喉頭一哽，緩慢的半跪著蹲了下去，用力將季林抱進懷裏。
    靈堂外的風雨聲越發大了，在這樣的雨聲下，人更加容易悲從中來。
    “嘀嗒嘀嗒嘀嗒——”
    季林被抱的一晃，頭卻昂著，他過往始終被蒙上一層陰霾的情感與記憶好像正在被這場大雨衝刷。
    在這場雨的洗禮中，他的過往才逐漸顯露出本該有的色彩來。
    過去六年積攢下的情緒如浪潮一般襲來，洶湧澎湃，最終止步在那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前。
    他又想哭又想笑，思緒萬千，最終在那一句“你以後沒有媽媽了”上選擇了泣不成聲。
    季林聽見季誠抱著他輕輕呢喃道，“我以後也沒有姐姐了。”
    於是季林笨拙的伸出雙手。
    這個孩子第一次接住了別人的情感，擁抱了這個和他同樣悲傷的大人。
    仿佛身處孤島的兩個人，互相依靠著汲取僅剩的溫暖。
    當年自己都還是個青年的季誠開始學著怎麽養小孩，連對象都沒找幾個。
    這些年，因為季寒竹的事還有那封信，他一直有意不讓季林接觸攻略組，怕哪天季林走上他姐的老路。
    沒想到啊，長大了就不聽話了。
    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他這算不算外甥出門舅擔憂，生怕自己一路帶大的小孩哪天死副本裏了。
    想到這，季誠還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不讓我省心……”然後又開始想季林現在如何如何。
    兩個探路回來的隊員打斷了他的思緒，季誠醒了醒腦子，走過去聽匯報。
    “我們兩邊陣營的bOSS都沒見到，隻想辦法從npC嘴裏摳出來了關於兩邊bOSS的一些事。”其中一個低著頭，有些愧疚地說道。
    倪語霖若有所思：“繼續說。”
    “那些npC包括工作人員還有孤兒，他們全是院長那邊的，說的也都是院長的好話。”
    “那些npC說外來者是隻貓，陣營裏隻有它一個，npC還管叫它魔鬼的使者。”
    “貓？弄清楚是什麽樣的貓了嗎？”季誠出聲問，另外三人顯然也想到了由收容一隊上報的信息裏，那個A級詭異身邊就跟著一隻貓。
    那兩個隊員點點頭，“說是白色的貓，每次出現在孤兒院都會隨機殺人，那些孤兒也殺。
    “但被殺掉的人第二天又會出現，有人問他們怎麽被殺的，那些人都答不出來，因為不記得了。”
    季誠本想著他這個門外漢不指點內行人，沒打算參與倪語霖三人的商討，但現在不得不說一嘴了。
    “比起孤兒院院長，我更傾向選那隻白貓。”季誠作為隊長之一話語權還挺大的，在他的提議下，倪語霖道：
    “給個理由。”
    季誠很幹脆：“那隻貓跟著的那個A級詭異大概率是聖心小鎮區域的領主，我跟最強的走，而且上次和他們碰上，那個A級詭異對我們小隊善意居多。”
    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很單薄無力，沒什麽根據。但這不是對抗本嗎，選更強一方能贏的機率不是更高一些，況且誰想跟A級詭異對著幹啊。
    嶽黎和程慕青講邏輯講多了，很少見這種堪稱純粹的想法，這不就是誰拳頭大聽誰的，但轉念一想，也不是不行。
    一時間都沒互懟了，齊齊打量季誠，仿佛他是什麽稀有物種，後者被這奇怪的眼神盯的後退了一步。
    倪語霖沉吟幾秒，拍板決定：“通知所有人，選外來者陣營。”
    「玩家季誠/倪語霖/林嘉/……選擇陣營1，孤兒院院長好感度下降至100，孤兒院中所有npC好感度下降至50，外來者好感度增加20」
    季誠耐心等著自己的光幕發主線任務。
    「現在發布【聖心孤兒院】副本任務
    聖心孤兒院曆史悠久，救助過無數孩童，一直是聖心小鎮居民眼中無比神聖的地方。但近日，你發現了這神聖之名不過是表象，孤兒院暗中滋養著罪惡的種子，作為私家偵探的你決定偽裝一番進入孤兒院，揭發這一切。
    當前偽裝身份為：聖心孤兒院新應聘的音樂老師
    主線任務：幫助伊琺找到藏匿的孤兒院院長
    支線任務1：三天內，拿到孤兒院院長犯罪的證據
    支線任務2：向所有鎮民公布院長的罪證」
    倪語霖想著兩次前情提要的不同之處，直接指出：“它原先的提要想讓我們先入為主，認為孤兒院院長是個好人，還有我們隊員去打探消息時，那些npC也在把院長的形象往正麵帶。”
    “是想讓我們對他產生好感，然後選院長陣營吧。”程慕青查看著自己的偽裝身份，隨口接了一句。
    嶽黎聳了聳肩表示：“既然任務讓我們拿到證據，就說明這個證據是真實存在的，院長也是真的犯罪了，嗬，裝好人把我們騙過去，想也知道這裏麵有個大坑。”
    “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伊琺是個什麽情況，但好歹知道院長不是個好東西了，真是恭喜呀嶽副隊，又讓你躲過一劫。”程慕青說這話時麵帶微笑，看著頗為和藹。
    “說的好像你踩坑了一樣，一天天講話陰陽怪氣，怪不得你升副隊沒我升得快。”
    季誠莫名有種想扶額的舉動，怎麽又吵起來了，他身後有個攻略小隊的人想為自家副隊挽尊，於是特意站到季誠身邊跟他說話。
    “其實嶽副隊和程副隊在幹實事的時候，配合特別好，跟互相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一樣。”
    “嶽副的天賦是【請靈】，程副的是【勾魂】，她們兩個的天賦一起使用，能安全快速的從詭異身上找線索。”
    季誠“嗯”了一下，說：“這我知道，我就是不太理解，她們是從認識那會就開始這麽吵了嗎？”
    那隊員眼神一亮，“這你就問對人了，嶽副和程副以前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們是一起進的攻略組。”
    頂著季誠“這種消息你怎麽知道的，不會是假的吧”的不信任目光，那隊員：“哎呀你別不信，我哥也是那個小隊的。”
    “嶽副和程副進攻略組不久接任務進了個四星副本，他們隊好多人都折在那個副本裏了，副本裏發生什麽了我哥沒告訴我。”
    “反正從那會開始這兩個人就不對付了，當時她們還沒這麽文明，吵架吵出火氣了就會動手，被她們當時的隊長狠狠罰過幾次才變得隻動嘴。”
    季誠在這邊吃了個瓜的功夫，倪語霖三人已經把本次副本的分工和計劃都安排好了。
    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否則會被npC圍攻，一切行動隻能在暗處進行。
    倪語霖讓季誠還是帶著自己的隊員，又格外給撥了三個攻略組的人，他們負責對接伊琺，以找院長這個任務為主。
    倪語霖、嶽黎、程慕青則帶著剩下的隊員共同負責兩個支線任務，順帶收集副本信息。
    考慮到副本特意把拿到和公布證據分成兩個任務，說明她們在拿到證據後不能第一時間脫離孤兒院，多半要完成某些前置條件或者等待時機。
    那還需要有人承擔保護已經拿到手的證據這一中間環節，倪語霖提出這點後，程慕青果斷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嶽黎本來也想參與，但她的天賦偏控製係，隻能簡單自保，而程慕青的【勾魂】卻是少見的靈魂攻擊係天賦，進能攻退能守，程慕青確實更適合這個任務。
    既然程慕青多占了一個任務，她就要在找線索上多出點力。
    我根本不屑於占程慕青這個傻*的便宜，嶽黎在心裏說。
    大家各有各要忙的事，在進入孤兒院後就默契地散開了。
    季誠和另外兩人拿到老師身份的人在孤兒院門口就碰見了迎接他們的“人”，對方說自己也是孤兒院的老師，教舞蹈的，已經在這裏工作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來這麽多新老師。
    這位舞蹈老師渾身慘白，偏生穿了件鮮紅如血的連衣裙，紅的都有些刺眼了。
    她頭發如亂麻般披散在雙肩，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嘴唇青紫且幹裂，說話間用一雙溢滿了怨毒的眼睛看著他們，令人十分不適。
    拿到“美術老師”身份的隊員硬著頭皮上前攀談：“怎麽就一個舞蹈老師來接我們，你們院長不是也該在場嗎？”
    聽見這個問題，在前麵給他們帶路的舞蹈老師緩緩把頭扭了過來，露出一個好像很勉強又很古怪的笑，她聲音細細尖尖的。
    “規則上是這樣的沒錯……”
    “但院長生病了呀，最近孤兒院也不太平，有個畜生一直在殺人，院長不會出來的，你們不會介意吧？”
    三人聽到這個回答也沒失望，隻能說意料之中吧，見這個舞蹈老師也回答不出更多關於院長的事，季誠主動換了個話題。
    “那個殺人的…是怎麽回事？我們來應聘的時候可沒人說這茬。”他話中停頓了一下，還是沒敢叫出“畜生”二字，萬一伊琺在哪看著他呢。
    “哦，那個啊，沒事的，那畜生也不能隨意進孤兒院，我們可是有上帝庇佑的。”舞蹈老師悠悠道：“反正死了第二天還會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