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爾·伊斯】：演得還行？
    【赫卡忒】：還不錯，要是吾弄死伊琺的時候你喊的再淒慘點就好了。
    【安爾·伊斯】：我沒想到你會用這種方式……我們明麵上的關係必須是死敵了，你喂季林神血幹什麽，還有，爻清怎麽樣？
    陳修不常在分身聊天頻道發言，隻喜歡默默窺屏，沒有人指名找他他就不說話。
    不過他自然也關心爻清的情況，單從本體那不斷傳來的疲憊和瘋狂訊號都讓他們感到觸目驚心，可爻清不讓他們共感查看記憶，隻得幹著急。
    見安爾在意料之中問到本體情況，陳修趕路的步伐都慢了些許，等待新人物回複。
    【赫卡忒】：他啊，他現在累著呢，如果不借吾的身體支撐精神，應該一會就瘋了
    【安爾·伊斯】：你現在是本體？
    【赫卡忒】：不是哦，爻清隻是在吾身上休息，操控這具身體的仍然是他分出來的一道精神力
    【赫卡忒】：至於喂血，很簡單，一是吾要季林瀕臨死亡，二是吾怕他真死了，解釋起來過於繁瑣，吾直接給你們看一段記憶
    ——爻清消散後的第三個時辰，係統空間裏漫天狂舞的沙塵驟然收勢。
    它們不再是無主的絮狀物，反倒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牽引著，螺旋狀向內聚攏、交織，最終凝成一枚不透明的繭。
    幽藍的光帶漫過繭身，給粗糙的沙礫鍍上了一層冷冽的熒光。
    這枚不規則的卵狀結構足有兩人高，表麵的沙粒簌簌剝落，下一瞬又被新的沙塵補上，永遠在崩解與重塑間徘徊。
    直到某個瞬間，繭的左側突然傳出極輕的震顫——是從內裏傳來的、帶著悶勁的撞擊，像困獸在撞破牢籠的第一道屏障。
    078默默觀察這個巨大的“繭”，從昨夜到今日午後，漫長的等待裏，它初次捕捉到了動靜。
    就是不知道待會從繭裏爬出來的，到底是爻清本體還是塵埃之母了。
    裂痕從撞擊點蔓延開來，像蛛網般爬滿沙繭表麵，細沙順著裂縫簌簌流淌，露出內裏隱約的人形輪廓。
    一隻頗為蒼白的手猛地從裂痕中伸出，五指箕張，指甲縫裏塞滿了沙塵。
    這隻手在沙殼上胡亂抓撓，指尖劃過的地方留下深深的痕跡，終於在某一刻摳住塊鬆動的沙礫，狠狠向外扯去。
    “嘩啦——”在沙礫傾瀉的聲響裏，半截沾滿沙塵的小臂露了出來。
    手臂猛然發力，帶動著肩膀狠狠撞向厚重的沙層，那層看似堅固的繭殼應聲碎裂，一個渾身裹著沙塵的身影從沙堆裏滾了出來，重重落在地上。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脖頸從沙繭中掙出時，還偏頭咳出幾口混著血沫的塵埃。
    額前的黑發濕漉漉地黏在額頭，遮住了半睜的眼睛，眼睫上凝結的沙粒隨著眨眼簌簌掉落。
    爻清還是那個爻清，但他變得不同了。
    他趴在那裏克製不住的喘息，明明是熟悉的軀殼，卻像換了一個靈魂。
    曾經總含著笑意的琥珀色眼眸，此刻藏在發絲下，像沉寂了數億個輪回的泥沼，無光無波。
    “歡迎回來，宿主，我該叫你什麽？”
    爻清像是才聽見聲音，又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身處何處。
    他的頭顱以極緩的速度轉動，目光掃過這方許久未見的係統空間，沒有驚訝、迷茫，隻有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他很平靜，極其平靜。
    那不是曆經滄桑的淡然，而是一種瘋狂燃燒到極致後的死寂，連灰燼都懶得揚起的死寂。
    真是好久不見啊，久到他在無數次的崩解與重組裏，都快忘了自己是誰。
    即便此刻站在熟悉的係統空間裏，他仍有錯覺：下一秒，自己就會化作漫天沙塵消散，再在下下一秒，從虛無裏重新拚湊出一具軀殼。
    生死於他而言，早已不是需要敬畏的界限，不過是像呼吸般簡單的循環。
    他沒回答078的問話，隻疲憊地分出一縷精神力從塵繭裏又拽出一個高大的人來，紅發黑裙，麵部是湧動的塵埃。
    078了然，原來還是成功了啊。
    爻清支撐著快要崩潰的精神，將那一縷精神力投入赫卡忒的身體中，這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用盡了他的全部氣力。
    青年雙目一閉，終於還是昏睡了過去，這是他在經曆數千萬次輪回後，第一次來到可以安全休息的地方。
    確定爻清沒有被塵埃之母同化後，係統對宿主的保護機製就開始運行。
    那龐大的記憶開始附上一層白膜，就像爻清曾體會安爾的記憶那樣，強烈的情感與死亡帶來的痛苦都會如潮水般褪去，隻在心底留下薄薄的刻痕。
    隻是那記憶太過龐大，加之精神上的疲憊並不會因為記憶的淡化而消失，爻清還是隻能靠最單純的睡眠休養，來抹去這次沉浸式體驗的遺留影響。
    078已經具象化出休眠倉，正想把爻清挪進去。
    那些原本沾在爻清身上的塵埃紛紛顫動，將昏睡的青年送入係統空間中，另一個“人”的懷抱裏。
    謔，還是公主抱，因為赫卡忒有兩米高，所以畫麵還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因著係統空間的特殊性，赫卡忒並沒有在此發動“千麵”的能力，塵埃組成了祂最原始、本來的樣貌。
    隻可惜在場沒人能欣賞祂的臉，078是個除了任務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機器，爻清則躺在祂的懷裏，睡得昏天暗地。
    “他就由吾照看了，吾體內的力量更利於他恢複。”
    行吧，078收回了休眠倉，畢竟這是爻清的分身，也相當於宿主自身意願了。
    赫卡忒一手抱著爻清一手抽空翻出係統界麵，仔細看著人物麵板。
    「人物檔案收錄」
    【塵埃之母】
    『姓名：赫卡忒
    等級：SS
    介紹：孕育著無盡可能性與終結的灰蒙之母，所有微小、卑微、被忽視之物的集合與升華。
    固有天賦：不朽，千麵，囈語，蠱惑，分解
    能力：【寂靜的吞噬者】【萬物腐朽的餘燼】』
    “灰蒙之母，真是有意思，你們的主係統就這樣評價吾。”
    看完了該看的，赫卡忒大半身體化為塵埃展開，祂將懷中沉睡的爻清收入體內，安置在心髒處，如果祂有心髒這種東西的話。
    078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母神，給祂看世界意識傳來的話。
    “舊神對這個世界的靈異值負荷來說還是太大了，讓祂出係統空間後記得壓一壓實力，還有，舊神的出現會使S級詭異的孕育暫時中斷。”
    赫卡忒感受著爻清在祂體內一呼一吸，漫不經心地接話：“嗯哼？”
    “所以你要暫代反派一職了，氣運之子的第一道死劫由你帶給他。”
    記憶片段到此結束。
    【安爾·伊斯】：……
    【陳修】：……
    【赫卡忒】：吾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本體抱起來確實很軟
    【安爾·伊斯】：我沒有在想這個！
    【赫卡忒】：哦？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吾給季林神血隻是因為這夠得上死劫，在吾的掌控下他也不會真的被那滴血燒盡，反而能獲得很多好處
    【赫卡忒】：世界意識會讚同吾這麽做的，後麵還有一場戲，陳修提前布置好舞台了麽？
    【陳修】：……收到，三小時後可以開始
    一夥人隨著直播間的關閉出現在海城管理局內，這還是他們頭一次先離開詭異世界，再結算獎勵。
    季林仍被季誠護在懷裏，係統提示音叮叮當當響了半天，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恭喜玩家季林通關A級遊戲·玩偶之家
    正在為您結算該遊戲通關獎勵——
    主線任務：？？？（完成度76%）
    支線任務1：在“玩偶之家”獲得一份體麵的工作（完成度100%）
    特殊支線任務：來自玩偶的報複（完成度100%）
    結算評級：A
    個人屬性點：200
    遊戲積分：50000
    收獲道具：傀儡絲（紫），玩偶扭蛋機（紫），■■■神血（黑）
    另：■■■神血道具已使用」
    原地待命許久的醫護人員快步上前，大部分玩家擺擺手示意自己的傷先放放，然後指向渾身冒煙的季林。
    “你們先看看他。”
    季誠放開手，將季林交給醫生：“小心，他身上的溫度太高，不要直接接觸。”
    那位可以令人體懸浮的玩家立刻將季林轉移到擔架上。
    另一位護士欲言又止地看著季誠雙臂上的紅腫燎泡，“您的傷不需要處理一下嗎？”
    季誠搖了搖頭，“不礙事，我得看著他。”那可是神血，就連安爾·伊斯都不確定季林能不能活下來，他總要在旁邊看著才能心安。
    此時的季誠還不知道副本中發生的所有事外界都已知曉，隻是單純出於擔憂和照顧的想法和季林一起離開。
    殊不知，一牆之隔的地方，已經有人為了季林吵到不可開交。
    “那可是神血！你懂什麽叫神血嗎？！就連傀儡師那樣的A級詭異都不確定季林能不能活下來，就該趁著人沒死神血還在他體內，將人送到收容所的總科研部！”
    說話這人是北城派來海城管理局視察和抓人的。
    在海城管理局將陳修到來後的監控錄像全部上交後，總部那邊大發雷霆，不管是接待陳修的那個宋隊長還是李、袁兩位組長，連帶著拿槍指過陳修的隊員，全部停職接受審批。
    袁明野無話可說，其實她在安爾·伊斯的注視下放任隊員朝陳修舉槍之後就後悔了，連帶著之前同李組長一起為難人的事。
    後麵造成超過三十萬人陷入精神汙染狀態的責任也全部被她攬了下來。
    憑良心來說，這件大規模汙染事件的責任並不全在她身上，但為了保全林星眠，她選擇一力承擔此事。
    有她和李組長兩個停職就夠了，不能再影響另一位高層幹部。
    而被保下的林星眠正與那位監察員理論季林的去留。
    “誰知道季林死了神血會變成什麽樣，他現在就要立馬轉送北城科研部！”
    林星眠抬眼，“您倒是提醒我了，神血具有不穩定性，應該給季林的重症監護室加派防護措施，並且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私自探望和轉移患者。”
    他說完還真就給醫療部打了個電話。
    監察員麵色有點扭曲，知道自己撞上了個硬茬子，本想趁海城管理局一次失去兩個高級幹部將這批玩家全部轉送北城的，尤其是季林。
    剛剛北城那邊的上司跟他交代過，一定得把季林弄回去。
    可惜袁明野將林星眠保下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海城管理局誰不知道林組長雖然寡言少語，但最護犢子。
    現在海城管理局中，但凡和黎明議會的人交流過，哪怕對視過一眼的也要進一趟審訊部，不僅得說出自己和黎明議會沾邊的全過程，此舉更是表達出總部對黎明議會的態度和歉意。
    黎明議會裏有舊神啊！
    要是他們因為海城管理局的做法對大夏國所有的管理局都產生不喜，那他們國家還能存在下去嗎？
    但這一切都與副本中的玩家們無關，他們連自己過本被直播出去了都不知道，也沒有特別得罪那位古神的行為。
    總部對他們的處理是在醫院裏待著養傷，這次事件的動蕩平息後再出來上班。
    監察員索要季林的行為純屬出於私欲，神血這種東西，好像一聽就能讓人聯想到長生和力量，自然會有人覬覦。
    可這種覬覦絕對不能搬到台麵上說，於情於理，季林都是攻略組的人，他媽季寒竹生前帶一等功的烈士，舅舅還是收容一隊的隊長，眼見著再過兩年就要升組長了。
    監察員起先試圖利誘林星眠，什麽好處都許出去了，對方就是冷著一張臉說不。
    利誘不行那威逼吧，可誰知監察員嘴皮子都說幹了換來林星眠一句“加派防護”。
    “你就等著和袁明野一起被停職降級吧！”
    監察員留下一句令林星眠嗤笑的狠話，轉頭不知跑到哪裏和上級告狀去了。
    冷笑一聲後迅速恢複麵無表情的林星眠也轉身就走。
    局長和副局長還在開大會，整個海城管理局的活現在全落在他身上，能抽出這麽多時間和監察員吵這種無意義話題已經是給他臉了。
    袁明野留下的一地爛攤子還要處理，光想想就讓人頭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季林的生命體征跟個跳樓機似的在電子屏上蹦蹦跳跳，病危通知單下了五六次，季誠簽字都簽怕了。
    就連知道他們的所見所聞全被直播出去都沒功夫細想。
    “患者的天賦正好可以消化神血，但情況並不好。”
    醫生皺眉看著手中的報告，對季誠說：“他身體內部的器官與組織已經被神血腐蝕幹淨了，事實上，他現在還活著就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