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事。”
    林星眠沒動，沉聲道：“總局局長要過來，大約兩小時後到。”
    黛箏批閱文件的手一頓，她半抬著眼，語氣帶著幾分確認：“譚問天？”
    這人一來，準沒好事。
    “嗯，點名要和你商談要事，讓我們提前準備一間保密性能最好的會議室。”
    麻煩啊，這個陣仗。
    黛箏麵無表情的想：譚問天到底找她做什麽，難道不知道她現在已經忙得像個陀螺，連軸轉都快停不下來了嗎？
    林星眠在原地等了一會，就聽見四個字。
    “我知道了。”
    黛箏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遠比剛才平靜：“你沒事就先回去忙吧，會議室按譚問天的要求準備好。”
    “那考察員的事呢？”見沒聽到相關吩咐，林星眠主動問了一句。
    黛箏手下的文件處理得飛快，可一旁的傳真機還在源源不斷吐出新的，任憑她埋首疾書，案頭的工作卻絲毫不見減少。
    “考察員的事，等我問過陳先生再做決斷。既然譚問天也來了，正好一並問問他的意思。”
    她聳了聳肩，筆尖劃過紙麵，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語氣裏帶了點漫不經心：“同是局長，我頭疼的事，也該讓他分擔分擔。”
    “嗯。”林星眠朝黛箏一頷首，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她的辦公室。
    伏案工作的黛箏緩緩吐出一口鬱氣，她倒要看看，譚問天親自來海城意圖何為。
    兩小時後。
    海城管理局樓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螺旋槳聲讓不少高樓層的人抬頭探尋，有著特質圖層和總局標誌的直升機降落在林星眠提前清過場的停機坪上。
    黛箏掐著時間放下筆，指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上輕輕敲了敲。
    玻璃窗映出她平靜無波的臉色，隻有緊抿的唇角泄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
    辦公室門被人推開時，她正轉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動作從容得像是在迎接一場尋常會議。
    “黛局長，譚總局已經到會議室了。”
    “嗯，我這就過去。”
    譚問天比上次見麵時看著更瘦削些，黛箏屏退左右，進入會議室後就見到他輕裝便服地坐在靠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譚局大駕光臨，海城這小地方可真是蓬蓽生輝。”
    黛箏走進會議室後順手帶上門，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站在譚問天身前不遠不近地伸出手：“路上還順利？”
    後者早在黛箏進門時便起身。
    此刻抬眼，譚問天的目光直直對上黛箏，不疾不徐，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威懾力。
    嘖，來者不善。
    他握住黛箏的手，力道不重，指尖卻帶著涼意：“黛局客氣了。”
    “海城最近不太平，你也瑣事纏身。我這趟來，倒像是給你添亂了。”
    譚問天的視線拂過她淩亂且沒怎麽打理的頭發，語氣聽不出褒貶：“看這架勢，是忙得腳不沾地？”
    說我來得晚擺架子？黛箏略微一挑眉。
    她不接這話，隻簡單答了句：“分內事罷了。”
    “哼。”譚問天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低聲重複這句話：“……分內事罷了。”
    兩人自然而然的在會議桌前相對而坐，黛箏笑道：“詭異管理局總局日理萬機，譚局親自跑一趟，總不會是來慰問基層的吧？”
    “自然是有要事同你相商。”
    譚問天坐姿從容，聲音裏帶著點常年發號施令留下的平穩和沙啞。
    “首先，關於黎明議會，陳老讓我給你帶句話。”
    他一字一頓，咬字格外緩慢清晰，像是希望黛箏能聽清楚點：“沒有組織可以取代管理局，做好分內事，切莫對外人產生不必要的期待。”
    這話透露出的信息量可就大了。
    大到連空氣都微微一滯。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拍打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
    桌麵之下，黛箏雙手逐漸緊握。
    心中越是緊繃，她麵上就越是平靜。在譚問天似是而非的警告後，黛箏反倒笑起來：“你們不願意同黎明議會合作招新？”
    這話問得過於直接，譚問天隻覺得總部將黛箏調到海城的行為，間接助長了她的野心與膽量。
    他端起桌上提前準備好的茶盞，指尖在溫熱的瓷壁上輕輕摩挲。
    半晌才抬眼，目光裏裹著層薄霧般的深意：“合作麽，總局從未說過不願意促成這次合作。”
    呷了口茶，譚問天悠悠說：“畢竟黎明議會手裏握著不少我們需要的資源，如今僧多粥少，也由不得我們來選。”
    “但這同樣也是我們的機會，不是嗎。”
    這就是為什麽北城人能高居“最不想遇見的甲方排行榜”榜首之位，他們說話從來不直說，純靠聽的人去猜測和揣摩。
    “嗯？譚局這話是什麽意思？”黛箏尾音上揚，她聽得懂，但就是不接譚問天的話茬。
    會議桌兩端的目光再次相撞，一個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一個藏著綿裏藏針的警惕心。
    像繃緊的弦，預示著這場沒有硝煙的角力才剛剛開始。
    …………
    他們的商談並沒有維持多久，至少對林星眠來說，他收到譚總局到達會議室的消息後，沒什麽反應地繼續投入工作。
    剛掛了第二個電話，窗外的螺旋槳聲便陡然拔高，帶著熟悉的壓迫感衝上雲霄。
    他愣了會，放下手頭上的事走到窗邊，看著那架印著總局標誌的直升機逐漸縮成黑點。
    轉身時正撞見黛箏從走廊盡頭踱步而來，她走得極慢，像是在望著停機坪的方向出神。
    風從走廊盡頭的窗縫鑽進來，吹得她額前幾縷淩亂的碎發輕輕晃動。
    方才在會議室裏那份從容不迫的笑意，此刻已從黛箏臉上褪得幹幹淨淨，隻剩下眼底沉沉的墨色，像積了雨的雲。
    “黛局長。”
    林星眠放輕腳步走過去，聲音壓得很低，“譚總局已經走了……？”
    黛箏這才轉頭看向他，目光在林星眠身上頓了頓，主動將自己從沉冗的思緒中抽離。
    她從來不會把煩悶和怒意發泄在自己人身上，抬手理了理鬢角，指尖掠過臉頰時，那抹緊繃的線條才稍稍柔和了些：
    “嗯，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