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風卷著槐樹葉的碎屑掠過，趙坤趴在泥地裏，手背的血洞還在滲血，視線早已被失血過多的眩暈攪成一團模糊。
    “嘀——嘀——”
    遠處傳來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了深巷的死寂。
    漢城管理局的車停得很有章法。
    兩輛黑色越野車呈犄角之勢堵住巷口，車門打開的瞬間，率先下來的不是荷槍實彈的隊員，而是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他們背著急救箱，腳步輕快卻不慌亂，顯然是預判到了現場有傷員。
    “嚴隊，裏麵情況不明。”
    打頭的隊員低聲匯報。
    被稱作“嚴隊”的女人“嗯”了一聲，她穿一身黑色作戰服，袖口挽到小臂。
    聞言沒急著往裏走，隻是站在巷口掃了一眼——積水坑渾濁的水麵、散落的玻璃碎片，目光最終落在巷子深處那兩道身影上。
    一站一躺，根據管理局現有的情報，躺著的那位顯然是要自首的那位“影子”。
    至於另一位……
    嚴瑉的目光在微生枯身上拆解般掃過，從發梢到鞋底，每處細節都像證物般被納入分析框架。
    銀白長發、半透明粉眸、過分蒼白的皮膚，白化病患者？
    長發未染塵，發尾卻帶著自然卷曲的弧度，顯然是精心養護過、衣服麵料低調奢華，手鏈款式古樸精致。
    他經濟條件不錯，並且根據氣度來看，必須是從小精養到大的。
    再看站姿：重心落在左腿，右腿腳踝極輕地虛點地麵，左手下意識按在小腹處，指尖偶爾會蜷縮一下。
    這是長期受腸胃或心肺問題困擾的人才有的習慣性動作。
    現場所有反光物積水、水管、甚至趙坤瞳孔都呈現出異常的渾濁，這絕非自然現象，管理局多次圍剿都沒抓到“影子”的原因，或許和這些反光物有關。
    那人指間那本棕色皮質筆記本邊緣泛白，顯然常被翻閱，此刻正被他用指腹摩挲著裝訂線，動作帶著某種儀式感的專注。
    短短幾秒，嚴瑉就在腦海裏快速串聯起信息鏈：
    1.身體狀況：白化病+某種慢性病，但眼神清明，反應速度遠超常人，說明其戰鬥力不依賴體能，更可能是精神係或規則係天賦。
    2.性格側寫：潔癖、偏執、控製欲強，且極度危險——看“影子”身上的各類劃傷，一隻手明顯骨折、另一隻手被貫穿就知道了。
    3.立場目的特寫：幫助漢城管理局抓捕逃犯，他有概率是為了接觸漢城管理局做出此等行為，但不排除他是個純粹路過的三好市民。
    4.身份關聯：形象特點鮮明、加之實力不容小覷，她不可能對這種人沒印象，隻能說明對方是近期才開始活躍，並出現在管理局視線範圍內。
    而近期攪弄各國風雲的大事隻有一件——
    黎明議會。
    嚴瑉推測眼前這人同黎明議會有關，要麽是議員，要麽是應議會招新而出的待參賽選手。
    她向前兩步，聲音不大，卻精準地打斷了微生枯的走神。
    “漢城管理局特邀顧問嚴瑉，考慮到罪犯自首時您時刻在場，麻煩您和我們一起回去做個簡單筆錄。”
    微生枯側過臉，咳了兩聲。
    他沒直接回答，反而低頭看了眼腳邊的趙坤，眉峰微蹙：
    “先處理他？再拖一會，他纏個繃帶就能躺進棺材偽裝木乃伊了。”
    “你們這是……”微生枯略一停頓：“打算等人死了再廢物利用，把他放進埃及文物出土展當擺件？”
    話音剛落，嚴瑉比了個手勢。
    兩名醫護人員已經越過微生枯，上前熟練地給趙坤做急救處理。
    止血帶勒緊的瞬間，趙坤痛得悶哼一聲，渙散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對落網的驚恐。
    微生枯垂眸看著醫護人員忙碌的手，粉眸裏映不出半分溫度，指尖仍在筆記本封麵上反複摩挲。
    他突然說，“筆錄要做多久？”
    “正常流程，兩小時。”
    嚴瑉聲音平穩，她走到趙坤身邊蹲下身觀察，作戰靴碾過地麵的碎玻璃，發出細響。
    掃視完趙坤的傷情，心中有數後，嚴瑉起身對微生枯說：
    “感謝您為維護治安做出的貢獻，筆錄流程結束後有獎金和個人榮譽表彰，您可以選擇要或者不要。”
    微生枯指尖停在筆記本磨損的邊角，抬眼時，長發滑落肩頭，露出頸側極淡的青色血管。
    他對嚴瑉這種把自己當普通人看得的態度非常受用，這位嚴隊長的目光裏隻有冷淡。
    沒有驚奇和憐憫，也沒有莫名其妙的特別關照。
    因此心情算不上差的微生枯點點頭，把那張隻會噴毒液的嘴合上了。
    醫護人員用擔架將趙坤抬上後車，嚴瑉朝微生枯抬了抬下巴：“請。”
    微生枯沒動，先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筆記本，又抬眼掃過巷口散落的玻璃碎片。
    那些碎片邊緣泛著詭異的灰霧，像是被什麽東西啃噬過。
    他指尖在筆記本上輕輕敲了兩下，碎片上的灰霧忽然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透明的質地。
    “走吧。”
    他收起本子和筆，轉身走向前車。
    銀白長發在風裏掃過肩頭，手鏈上的蓮子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和巷子裏殘留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嚴瑉對這一幕見怪不怪，她再次抬手，刑偵隊的隊員們該收集線索的收集線索，該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
    看著幾個隊員拿出檢測器開始探尋能量波動，嚴瑉幹脆利落地轉身上車。
    “回管理局。”